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这一想法刚刚出现在脑海中,明沉舟脊梁被升起一阵阵酥麻。
“嗯。”她脊背不由微微挺直,抿了抿唇,镇定自若说道,“掌印要的,我给得起,各取所需,很是公平。”
轻微晃荡的水深,寂静的屋内,外面是春日东风吹过屋檐廊铃的声音,仲春的黄昏便莫名多了点旖旎。
随后,明沉舟听到谢病春淡淡的声音:“那就麻烦娘娘给内臣递一条白巾来。”
明沉舟捏着修长纤细的手原本自顾自地翻着,闻言顿时停下,目光不由扫了一眼周边,却未看到一条白巾,最后她缓缓回头,盯着那扇屏风。
“在洗脸架上。”
谢病春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沉舟盯着那个隐约只能看到半侧模样的洗脸架,浅色的瞳色倒影着微弱的光,便显得格外的亮。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时,脸上已经带上浅浅笑意。
素色鲛纱四面屏横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的人在沐浴却没有腾腾热气,甚至还有些凉意。
明沉舟绕过屏风就和面前之人的视线直直地撞在一起。
谢病春漆黑的眼珠蒙了一层水汽,如寒星宝珠,又似刀光剑霜,淡淡掀眼看人时,便又显得深邃锐利。
明沉舟神色已格外镇定,目光状若无事地先一步移开,最后不经意扫过那截裸露在外面的冰白色肩颈,说是玉雕冰砌也不过如此。
“掌印怎么用凉水沐浴。”明沉舟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局促和紧张,就像是两人早已相识已久,是以连着说话都带着笑意。
谢病春的视线一直跟着她移动,不带任何情绪,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
“喜欢。”
明沉舟捏着帕子的手一顿。
“春寒料峭,掌印还是要注意身体。”她拿着帕子走到谢病春身后。
他洗了头,头发湿漉漉地披散下来。
漆黑的长发落在冰白的肌肤上,不曾被拧干的水渍顺着乌木浴桶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地上,晕开一趟水。
明沉舟的视线自那水渍上移,最后落在那截赤/裸的肩胛上,过分的苍白和清瘦让他的背脊微微凸起,宛若雪中瘦梅,雪霜清寒,两侧蝶翼的肩胛骨若隐若现。
谢病春闭上眼靠了上去,半仰着头,轮廓清晰的下颚便露了出来。
他长得实在好看。
明沉舟盯着那微微扬起的脸,不曾拭去水珠的脸颊带着惊心动魄的冰冷美感,苍白脆弱,却又冰冷锐利。
她看久了竟然觉得有一点熟悉,似乎在何时也曾见过这样的人。
只是她还未想明白,便又听到谢病春略带沙哑的声音。
“娘娘是打算站在这里发呆吗?”
他似乎含了一点笑意,可细细听去又好似被满室冰冷水汽所覆盖,隔着皮肉都觉得有些冷。
明沉舟回神,自来熟地用脚勾了一个圆凳坐在他身后,伸手去笼着那缕长发。
果然是冰水洗的,握在手心甚至觉得有些凉。
明沉舟开始认认真真地给人擦头发,好像今天就是特意来做这件事情一般。
她做得极为认真,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偶尔明沉舟抬袖时衣裳摩擦的声音。
“谢延今天乖嘛?”明沉舟起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谢病春靠在桶壁上,长长的头发落满明沉舟的膝盖上,乍一看就好似他卧靠在明沉舟膝盖上。
“嗯。”他轻声应着。
“太后想要谢延搬去乾清宫。”明沉舟开始告状。
谢病春神色不变,漫不经心问道:“娘娘同意了?”
明沉舟拧着一缕湿发,老实交代着:“没,我钻了空子,让谢延自己做决定了。”
谢病春不说话,沉默地听着。
“若是太后一定要带走谢延,我该如何?”
明沉舟终于说出今日的目的。
她不担心谢延的选择,但担忧太后来硬的。
谢病春自喉咙中发出一声轻笑,不屑讥讽。
明沉舟擦着头发的手一顿。
“带不走。”他淡淡说道。
“掌印真好!”
得了谢病春保证的明沉舟立马殷勤说着,擦发的动作也勤快了不少。
谢病春皱了皱眉。
明沉舟立马放轻力道,心虚地松开白布,目光自谢病春冰白色的肩颈处一扫而过,最后规矩地落在他的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