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低着头,正有条不紊地给周星灵缝上最后一针,眉目间的冷淡疏离好似在缝合一个娃娃一般,冰白的手指落在泛着死气的皮肉上,就像精致的玉雕,美丽却没有人气。
陆行也不是没看过别的法医缝合,可看着他的动作却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新法医看上去好可怕。
“你,你有警官证。”沉舟蹙眉,“出勤必须两个民警,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迢抬眸,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自然有,我是真的正儿八经考进来的,队、长。”
沉舟嫌弃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板,捏着鼻子问道:“体测多少,能打能跑吗?”
谢迢一愣,嘴角微微抿起。
“刚好及格,不会打架,跑步也,可能不太行。”他慢慢吞吞说着,见沉舟眉梢高高吊起,一副要立刻开炮的样子,便连忙开口,“但我对这个尸体还有点疑问,我发现证物里没有鞋子。”
他指着那具尸体的失了血色,惨白的脚,说道:“周家这样的富商,衣服鞋子都是专门定制,大牌子都是送上门的,是不会出现不合脚磕脚的问题,可她的左边的脚踝和后脚跟却有两道磨痕。”
“会不会不合脚丢了。”沉舟疑惑。
“若是不合脚,第一时间就会扔了,而不是穿出磨痕,就是不知道这双鞋是不是丢的那双鞋。”
沉舟脸色凝重,快步走到他边上,低头看去,眉心紧皱。
那两道磨痕颇深,皮肉都被伤到了,又被湖水泡了许久,泛出一大片青痕。
“你打算明日去周家找这双鞋子?”
谢迢点头,沉声说着:“我早就听闻周星灵性格骄纵,但经商天赋极高,早早就跟着周家传做生意,能让她穿上不合脚的鞋子,甚至还走了一段时间,磨出血痕,应该是对她很特殊的鞋子。”
沉舟点头:“是这个道理,明日九点你随我去周家。”
“现在都五点了,你们快去休息吧。”门口,英景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连忙说道。
沉舟随意点了点头,站在谢迢身后盯着他写报告单,没有要动的打算。
“会开车吗?”她见人写到最后了,这才随口问着。
谢迢的笔一顿。
沉舟扬了扬眉:“不、会?”
谢迢咳嗽一声,镇定说道:“家里有司机,之前都是司机接送的。”
沉舟打量着他的后脑勺,轻哼一声:“我看你才是大少爷。”
谢迢冷静地不说话,只是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情况都在这里了。”
他一转身,这才发现两人离得有些近,正准备后退一步,却见这些j省出名不好惹的刺头大队长自己先后退一步,自他手中接过报告单看了起来。
“你去睡吧,九点我叫你。”她盯着手中的单子,随口说着。
谢迢站着没动。
沉舟不耐烦地抬眸:“不会开车,还不会走路不成。”
“你还没跟我说我的休息室在哪里。”谢迢无辜说着。
沉舟一愣,莫得有些心虚。
一开始颇为嫌弃这位空降兵,直接把这事忘了。
“就原先的那个法医的地方,在我隔壁,我休息的地方有名牌,右手边隔壁。”
但她是谁,大风大浪走过来的重案组组长,没一会儿就从脑袋角落里刮出一个屋子,含含糊糊地说着。
“自己铺床,自己打扫,自己收拾。”她严肃说着,“我们现在可是伟大的社会主义了,不搞丫鬟小厮司机伺候人这一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知道吗?”
谢迢点头。
“现在警局的富二代含量实在太多了。”陆行见人走远了,趴在门口哀怨地说着,“这么多富人怎么也不多我一个。”
“你怎么还没走。”沉舟不悦回头质问着。
陆行指了指外面的天气:“昨天的大风把车刮坏了,借队长的私家车一用。”
“四辆车全坏了?”沉舟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两辆翻了,一辆被翻的车砸了,一辆被铁皮压了,英景说等天亮就打电话来拖车维修。”陆行耸肩,无奈说着。
沉舟嘴里嘟囔了一句:“车钥匙在我办公桌上,自己去拿。”
陆行这才快步离开了。
天空已经泛出白色,一夜大风大雨后到处死一片狼藉,头顶的乌云压着远处的山,好像还有一场大雨要来,沉舟盯着手中的报告,随后目光又落在柜子上装着周星灵尸体的格子上,沉默着不说话。
——她的死,确实不简单。
没有人吸毒会选择灌进去,这样的吸毒方式太过强烈,会死的。
她慎重地把那张纸平整地放在桌子上,盯着纸上的那张彩色照片上的图案,半晌没有说话。
五点整点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睡吧。”沉舟回神,收回视线,揉了揉额头,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