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总是带着大人没有的执着,脑子里总是回响着这个问题,便坚持不懈地问着。
万岁连忙翻看了几页话本,最后点头,高兴说道:“找到了,找到了,两个人最后开开心心在一起了。”
小谢迢这才心满意足地抿唇笑了笑,眼尾的那点红色泪痣被睫羽微微遮挡,雪白的脸颊鼓起,还带着稚气,便多了一份难得的可爱天真。
万岁看的心痒,伸手掐了一下谢迢的脸。
——我儿子,也太可爱了吧。
他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一本正经地想着。
“爹,我今日要去拜师的人,很厉害吗?”谢迢掀开帘子,悄悄看了眼窗外。
漫天大雨借着夏日的风直接把他吹得满脸都是雨,雨打在车顶上叮咚作响,两侧的柳树被吹得柳枝都要被挣断一般。
刷上桐油的帘子不过是刚刚掀起一点,马车内就飘进一阵水汽,书页哗啦啦作响。
万岁连忙拿出帕子给儿子擦脸。
“不厉害,嘴毒得很。”他把总是吃不胖的小孩抱在膝盖上,笑说着,“他若是骂你,你就骂回去。”
谢迢乖乖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柔顺地垂落着,被人用力地揉着脸也不动弹,只是含含糊糊地说着:“不能口出恶言。”
万岁一噎,随后讪讪说道:“他没事。”
小谢迢脸颊被揉的红扑扑的,闻言只是睁开眼,漆黑的眼珠好似精雕细琢的珠玉,含着光,浸着水,在漫天风雨中依旧沉静温和。
“不可以的。”
小孩子说不出大道理,但还是坚持地说着。
“不行就不行,啊,我儿子这么可爱,他若是不收你,我就和他没完,哼,他才不会不收你。”
万岁见着玉雕一样的小人,心里发软,嘴里发狠,
“衣服穿好了吗,今日雨虽然下得有点大,但天气闷得很,会不会喘不上气来。”
“刚才淋了雨,衣服湿了吗?你可不能病了,不然你娘非要和我置气一月不可。”
万岁捏着小孩的胳膊,见马车就要到目的地了,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谢迢自己拎起一侧的小蓑衣穿了起来:“我没事,爹,这衣服是这么穿吗?”
“是是,就是这样的。”万岁看他自己慢条斯理穿衣服的动作,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心软,恨不得立马提溜到老友面前,让他仔细看看自己这个宝贝儿子。
马车在暴雨中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万岁。”驾车的锦衣卫扯着嗓子喊道。
谢言冉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外面雨太大了,爹抱你。”
谢迢看了眼紧闭的院子,又看着被水雾蒙着的天地,低声说道:“我自己走。”
他牵着爹的手在狂风暴雨中一步步靠近那个院子,最后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深棕色的大门。
那门对一个小孩来说极高,极大,头顶的灯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时不时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他虽年幼,性格却是格外沉稳,即便在今日这等恶劣的天气中,并未有小孩的惊慌和焦躁。
谢言冉多年未见老友,难掩激动之色,手指搭在铜环上,深吸一口气,终于扣响大门。
那声音沉重悠远,在大雨声中依旧清晰可闻。
没一会儿,紧闭的大门就在风雨中咯吱一声打开了。
谢迢盯着面前之人深蓝色的衣摆,那衣摆洗的发白,最后目光缓缓上移。
一双温和的眼睛正在垂眸看他。
狂风破碎,暴雨如注,好似平地就要漫起江河,豆大的雨打落在地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头顶是屋檐不堪重负的低哑,背后是雨色朦胧的长街。
两双眼就这般静静地对视着,刹那间,雨停风止,万峰呼啸。
谢迢看着那双眼,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微动,那眼眸在狂风暴雨中依旧淡然沉稳,好似一汪波涛暗涌却又湖面平静的湖泊。
他不由眨了眨眼睛。
“我儿子。”
谢迢还未从那种莫名的感情中回过神来,突然被人拎起来,不安地蹬了蹬腿,耳边是爹兴奋的声音。
罗松文的目光落在稚子漆黑单纯的双眸中,最后又看向一侧那张脸上写满炫耀两个字的人身上,嫌弃地移开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进来吧。”
谢言冉抱紧儿子,入了罗家院子。
刚刚进入角屋,就看到不远处的大堂门后,趴着几双眼睛。
“这是我的几个徒弟,此番历练便都带出来。”
罗松文站在身后,淡声说着,他目光一顿,一扫而过,那双漆黑的眼珠立刻移开,埋到谢言冉的脖颈中。
“给万岁……”
领头的男人穿着青色长衫,规规矩矩地带着几个师弟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