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实在好看,哪怕只是这般安静地沉默着,就好似宝剑悄无声息的入鞘,敛尽锋芒,可依旧能让人忍不住一直看他。
“掌印要是实在难受,不如在我的屋子里睡一会儿。”
她收回手,无奈说着:“躺着也舒服一点。”
谢病春微微蹙了蹙眉。
明沉舟眼尖,以为是嫌弃屋子不干净,连忙解释着:“那屋子我其实没睡过,以前来这里玩,晚上都是要回家的,舅舅只是心疼我,特意给我留的而已。”
谢病春沉静地看着她,随后摇了摇头。
“去休息吧,而且谢延一定是天黑了才会被人带回来。”明沉舟撑着下巴,继续劝道,“舅舅回来还能给你把个脉,然后我还有糖。”
她得意说着,炫耀地晃了晃袖中从钱清染手中缴获的糖果。
“吃药一点也不苦。”她一本正经地哄道。
谢病春垂眸,淡声说道:“我不是六岁的谢延。”
明沉舟仰头,傻傻地看着他,随后冷哼一声:“我才不会给谢延吃糖,他太爱吃甜食了,要坏牙的。”
“睡吧睡吧,休息一下,而且你在这里,我娘不知道为何一直盯着你看。”明沉舟眼角一瞟,敏锐察觉到那道若有若视线,随后又恐吓道。
“柔柔这个不着调的,等会能拉你去爬树,还要和你一起玩水。”
谢病春抬眸朝着厨房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一双肖似明沉舟的眼眸匆匆移开,避开了他的视线。
钱沁正在窗口忙碌地准备着吃食,大概是想在明沉舟走之前留人吃一顿。
厨房内,时不时传来钱清染叽叽喳喳的声音。
安置好老太太的钱得安也自东边的屋子出来,目光落在枣树下的两人,脚步一顿,随后对着谢病春点头,朝着厨房走去。
钱家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钱得安自己也做得一手好菜。
谢病春眼波微动,羽睫半阖,余光下的明沉舟瞳仁清明,神色担忧。
她至今也未察觉她母亲和钱得安隐晦的担忧。
明沉舟虽生于明家,成长时备受苛责,可她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还有温柔至诚的钱家,这让她行事中总是带着无害的天真。
谢病春沉默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和一个宦官纠缠不清,这些人总是会担心的,甚至还会厌恶,会憎恨。
哪怕他们足够隐忍,可依旧能在若有若无的视线中察觉出来。
他冷淡地想着,心中甚至起不了任何波澜,世人憎恶早已与他无关紧要。
只是今日大概是病了,往日里早已不屑一顾的看法,在今日原本已经压制住的隐隐作疼的脑袋因此此刻一闪而过的想法而突然翻腾起来。
谢病春冷淡敛眉,嘴角微微抿起,神色便又冷了几分。
“你怎么了?”明沉舟微微靠近他,眨巴眼,敏锐说道,“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可没给你气受。”她颇为警惕说着。
谢病春看着歪着头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人,突然嘴角勾起,轻轻呲笑一声。
明沉舟立马戒备往后靠去。
——可他何须要在意这样的视线。
——他一步步自尸山血海中爬回人间,早已无畏人间所有目光。
他缓缓伸手,朝着无知无觉的明沉舟伸出手来,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发丝在风中擦过他的指尖。
只需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触及女子如玉的眼皮。
这是一个足够亲密无间的动作。
这是一个暴露在大庭广众的动作。
——只要再靠近一点,她此刻的无知世便会破碎。
——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拉着她在泥潭中沉沦。
谢病春沉默地看着她,在她惊讶的视线中。
不远处是钱沁担忧的目光,小院中的一切在此刻都瞬间清晰起来。
秋风吹过枣树,树叶在风中作响。
这里,是明沉舟的人间啊。
他手指微动。
“掌印你怎么了?”明沉舟盯着颇近的手指,苦恼问着,“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谢病春伸出的手,越过她的脖颈,随后自她身后带出一片枯黄的叶子。
明沉舟仰头看了一眼枣树:“哦,秋天了,要落叶了,也要长枣子了,到时候我摘了给你吃,二十年大枣树,结的枣子可甜了。”
谢病春低着头,身形动也不曾动一下,只是冷漠地背着手站着,似在沉默地出神,又似在认真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