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素净一点好,浓妆艳抹的让人疑心你心不诚。”
苏慧珍茫然:“谁?”
“那个孕妇。”
苏慧珍:“……你不要给我得寸进尺,我说了,我不欠她,她是碰瓷!是……是裴宴恒那个女人安排操纵的!你怎么不信?”
“裴阿姨没这么坏。”
“裴枝和,你是不是以为你讨好了她,她就能分你钱?你不是她亲生的,是我亲生的!就算我苏慧珍现在跳楼死了,你好心的裴阿姨也不会让你占一分钱便宜!我就算成了鬼,你也还是我儿子,我也还是你妈!”
“我知道了……”苏慧珍吞了吞口水,“你嫌弃我是不是?你不想要我这个妈妈了,是不是?对,你现在出名了,是首席了,这个国王那个王子的接见你了,你翅膀硬了心气高了,不把我这个没名没份的妈妈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裴宴恒才配当你的妈……裴宴恒才配当你的妈。”
裴枝和疲倦至极,觉得眼前的苏慧珍陌生又可怕,仿佛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怪圈,变得谁都不认识、谁都要攻击了。但他仍竭力耐心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带你去法国,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去什么法国?没了裴家,你拉琴能赚几个钱?”苏慧珍瞥见茶几上的手机,心念疾闪,一个电光火石间,她一把抢走手机:“——我给商陆打电话!”
仓促争夺间,小提琴摔落在地,发出一声空心的咚,合着琴弦震颤而出的嗡嗡声。
裴枝和一愣,心里疼得铺天盖地。
那是商陆送给他的第一把琴,虽然没有后来送的斯特迪瓦里那么名贵,但也是大师之作,他这些年旅行回港,都是带着这把随身练习,在心里的地位与斯特迪瓦里同等。
在他俯身捡琴的工夫,苏慧珍已经把手机开机,信息和未接来电接二连三地涌出。
“你看,你看你看,陆陆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还有明叔!”苏慧珍捂住嘴,到了喜极而泣的地步,“宝贝,你怎么能让陆陆找得这么辛苦?”
裴枝和心里一颤,连同着攥着琴弓的手也忠实地抖了一下。
苏慧珍帮他打开了盒子,帮他看了他懦弱而不敢看的答案。
苏慧珍动作很快,电话已经回了过去。
两声嘟声后,听筒里传来商陆沉稳中带着焦躁的声音:“裴枝和,你搞什么?!”
苏慧珍不出声,似乎觉得自己出声会坏了一桩大事,只是用亮晶晶的眼睛鼓励地、怂恿地看着裴枝和。
“说话啊。”苏慧珍用气声,又推他。
“说话。”商陆命令道。
裴枝和定了定神,稳住心里一阵意外的慌乱,“商陆。”
“你现在在哪里?乐团说你请假了。”
“我在……”
苏慧珍咬着唇的,拿着手机的手从指尖到手腕都在细密颤抖。透过免提听筒播放而出的声音和呼吸都令她感到心安,感到有救,感到曙光。
是商陆啊。
是商家二公子啊。
裴枝和到裴家的头几个月,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个夜晚都在受欺负,被哥哥打,被弟弟踢,被妹妹骂,被姐姐又拧又掐,一双小胳膊青红交加。商陆出现了,那时候他也好小,可是已经能够保裴枝和周全。
他说一句话,说枝和琴拉得好,名师便请上了,说他跟枝和是好朋友,裴家的公子小姐们就收敛了,乃至于那些拜高踩低的下贱老妈子们,也不敢暗地里为难他、让他热着冷着饿着撑着了。
这份记忆在苏慧珍心里始终伴随着咬牙切齿。她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偷偷与裴枝和见一面,看到他那双怯生生的目光时,心里的恨。
“我在法国,在里昂。”裴枝和平静回答,谎话出口时,心里竟一松。
苏慧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知道了他的下落,商陆的声音也安定了下来,“一个人?”
“嗯,找我的记者太多,好多搬运法国留学资讯的自媒体,我躲出去了。”
“关机之前,最起码应该跟我报个平安。”
裴枝和胸口一片酸涩,他吸了吸鼻子,但没让商陆听出异样:“我错了,你别怪我。”
“有需要随时找我,找明叔也行。这段时间别上网了。”
柯屿在一旁听着电话,手指在帖子里下滑,满眼都是污言秽语。
「裴枝和的成就很高吗?粉丝悠着点吹,你哥的每一个荣耀都是建立在原配的血泪之上」
「私生子恶心,洗地的人不想想他留学的钱都是哪里来的,都是他妈破坏别人家庭来的」
「私生子就是原罪,有问题?」
「洗地的粉丝祝你也有个私生子姐妹哦」
「私生子开跑车当首席在欧洲大陆风风光光地被各国皇室接见,代入下原配子女我踏马快吐了」
「跟他殴打孕妇的小三妈一起打包滚出中国」
「笑死,粉丝还吹中国古典乐手之光,嘿tui」
「讲道理,自己亲妈的所作所为他会什么都不知道吗?知道吧?还不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从别人那里抢来的一切?」
「商陆居然跟这种人做朋友,路转黑了」
他沉沉舒出一口气,将手机锁屏。他纵使听惯了难听话,看到这些已经觉得受不了,更不要说裴枝和这样众星拱月心高气傲又不上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