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博征也在此时开了口:“顺道把鱼羹也撤了吧,腥味太重,不合老爷子的胃口。”
于是佣人给齐老先生准备了小碗剔透的米饭,又将汤品换成了更为清淡爽口的时蔬汤。
只能靠喝鱼羹缓解尴尬的齐之淮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看着汤被撤走时眼睛瞪的老大,嘴巴形状都快变成爱德华蒙克的《呐喊》了。
他小声抱怨:“不腥啊....”
等这一切安排妥当,齐老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又变成了和颜悦色的笑容,他对齐绥安说:“礼物想要什么告诉爷爷,爷爷重新准备一份。”
少年勾了勾嘴角,显得薄凉,并不欲回答。
齐之淮顾不得为鱼羹扼腕叹息,连忙站起来拉着齐老爷子的手臂做撒娇状,说:“下个月过生日的就轮到我啦,爷爷,你可不能偏心,给我也得好好挑挑。”
齐老先生“哈哈”两声,笑着说:“少不了你的。”
晚餐中间的小插曲就被这么轻轻揭过,齐老先生若无其事地和覃父覃母聊天,看上去心情无碍,颇为开阔。
覃识短暂地放下了心,无论是齐老先生还是其他人偶尔会把话题放到她身上,她必须全神贯注地聆听并随时准备作答,一时间也无暇去想礼物的事。
饭后齐之淮在厨房中岛兴致勃勃地裱花蛋糕,还热情相邀覃听和覃识一起。
比起保持笑容在长辈身边陪聊,覃识毫不犹豫,答应了齐之淮的邀请。
戚风蛋糕已经由西点师提前烤制完成,淡奶油也充分打发,只需要涂抹上去再用其他材料装点即可。
覃识原本兴致高涨,但实在无法忍受齐之淮巧克力和水果胡乱堆砌,将蛋糕做成了一个大型干垃圾,到中途就退出了。
覃问和覃父覃母同齐博征夫妇一道在茶室喝茶,覃识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齐绥安。
适逢遇到从茶室里出来的齐之行,她便问自己是否可以到处走走。
齐之行微笑:“请随意。”
于是覃识脚步轻轻地上了二楼,想找找齐绥安在哪里。
二楼的房间大多自然敞开,覃识无意窥探主人家的隐私,并不探头观察。
独独一间正东侧的房门紧闭,深色泛香的木质门看上去厚重幽深,她莫名直觉齐绥安就在里面。
齐家房间的隔音不用说,自然是极好的。
但不知为何,覃识还是在门的一侧听到了隐隐瓷器摔碎的声音,轻到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像是有人摔倒了。
少女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门进去。要是只是自己听错了,这样的行为就有些失礼唐突。
覃识的手举起又放下,结果还是悬在空中前后踌躇。
她咬了咬牙,想万一真的是有人摔跤了,自己这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于是她重新鼓起勇气,准备敲门,而恰在此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赤、裸着上身的覃绥安单手拿着原先穿着的短袖,从里面出来,见到少女时有几分愕然。
皮肤白皙,肌肉流畅,覃识无论看到几次都觉得漂亮的极具冲击力,但此刻这绝对不是重点。
肩峰明显的肩膀上有两三道血淋淋的伤口,一直蔓延到了肩胛下方,在这四周还有之前篮球场“树枝划伤”的淡淡疤痕。
齐绥安立刻准备套上短袖,被覃识一把拦住。
覃识是值得信赖的性格,越是荒唐越是慌张,她反而越能迅速冷静,她面色不善地问:“你疯了?现在穿上去就脱不下来了。”
接着,少女不顾齐绥安的阻拦,冲进了这间房。
正在望着手里皮鞭发呆的齐老先生见到贸然闯进来的覃识,眼神中也无可避免地有几分错愕,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对着覃识和善一笑。
只需要一点点猿灵类动物的智商,就可以完全推导出事情的始末。
覃识呢,突然有了前所未有地反应能力。她不想在装逼方面和齐老先生进行毫无意义地周旋,而是拿出手机进行拍摄。
闪光灯噼里啪啦的对准齐老先生手里的鞭子和带血的手帕,频率高到差点让老人家厥过去。
她的行为居然让齐老先生和齐绥安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任凭她四处拍摄,将齐老爷子背后架子上摆放的戒尺皮鞭和齐绥安身上的伤口也全都详尽地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怒气冲冲地说:“立刻和齐绥安道歉,并保证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知道a市是您的地盘,我奈何不了您。所以但凡您再做出这种自损阳寿的行为,我会把照片全都寄到京都并报警。”
覃识的舅家沈氏也是一个大家族,在京都颇有名望与人脉。
老人家嘴巴张了张,居然没有开口。
他没有讥讽覃识想法天真行事稚嫩,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驳,眼里的怔然与后悔,配合着密布的银丝和逐渐佝偻的后背,与普通老人无异。
齐绥安轻声对覃识说“我没事”,然后才平静地看向齐老爷子:“就当是替我父母尽孝了。”
提到齐绥安的父母,老爷子慌慌忙忙地站起来,嗫嚅到:“之遂...”
齐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穿上了短袖,拉着覃识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房间。
覃识不满就这么离场:“你干嘛啊!就算是你亲生爷爷,我今天也要骂他!家暴犯法你知道吗!我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因为你在餐桌上拒收了他的礼物,他觉得面子上过不起拿你撒气。当场的时候笑的阿弥陀佛万事大吉的样子,一转头鞭子都拿起来了。”
齐绥安把她带到在齐家他自己的房间,让她可以尽情地把话说完。
“上一次你说是树枝刮伤的是不是也是他打的?就是他打的!那天晚上回来伤口肿成这样了你怎么还骗我呢?”
覃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眼眶红红地去掀齐绥安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