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南苏曾说,杨氏救过他,这话是真的。
恐怕束山前脚拿了圣旨去太子府捉拿先太子,后脚沈南苏不知怎么就到了束家,遇到了杨氏。
想想杨氏的性子,又恰逢刚生了女儿,为母则刚为母则见不得别的孩子受苦受难,所以,杨氏救下了沈南苏,让他躲过了那场灾难。
她不信当年吴王没派人私下搜寻过太子府余孽,但他们定然不会想到人会藏在束山束统领的府中。
只能说时也命也,该当沈南苏被杨氏救,也该当十年后,束家遭遇灭顶之灾时,沈南苏又救下了杨氏的一双儿女。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她从桌上拿过布娃娃,两只细长的腿上嵌着一颗硕大的头颅,头上镶着几粒饱满的珍珠,看着好不滑稽。
娃娃是杨氏为小小的束穿云亲手缝制的,想想杨氏的女工,也是拿得出手的,只是不知她出于什么心思,缝的这个娃娃丑到人神共愤,就算扔到路边,恐怕也会被人抠掉上面的珍珠再弃之不要。
然,自她从妆奁中得到那枚白阗和玉之后,才倏忽忆起,杨氏除了嘱咐小小的束穿云一定要带着妆奁外,还三番五次的提及那只亲手缝制的娃娃,只不过当时她回平江府实在匆忙,娃娃又不知被丢在了哪里,便忘记了这个娃娃。
她觉得这个娃娃之所以如此难看,一定是因为藏了秘密。
上面的珍珠是为了保护这个秘密,娃娃即便丢了弃了,里头的秘密也不会被发现。
她小心摩挲着娃娃,从腿到头上上下下捏了一遍,直到摸到娃娃短细的胳膊时,一个稍稍与里面的棉芯手感不太一致的东西,让她扬了扬眉。
“借沈大哥匕首一用,”束穿云就近求助。
沈南苏未发一语,从怀中摸出匕首递了过来。
束穿云接过,一下挑开线头,放下匕首,就着刚刚摸到的地方伸过去手指,随后一张被折叠成拇指粗细的纸条出现在眼前。
纸条外面卷着一层油纸,她迫不及待的剥掉油纸,一张手掌大小的纸条徐徐展开。
纸上的字迹清秀工整,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
“云儿吾女,你看到此信时,爹娘许是已不在人世…道不尽千番惦念万般不舍,娘惟愿吾女安好…信纸有限,娘只嘱咐你一句,若要解了心中的谜题,万佛寺,那里会有你要的答案…”
伤痛难过想念涌进束穿云胸口,灵魂换了一个人,但身体终究没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的身体很诚实。
“万佛寺…”她喃喃自语,一时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
“长垣府。”
沈南苏突然说道。
“长垣府?”束穿云吃惊,但一想却又对得上,若是束山有什么让人垂涎的东西,必然要交托给十分看重的人,可观束山生平,惟有长垣府,那里才是他的地盘。
“我近日便会启程前往长垣府,”束穿云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更何况她本就打算去长垣府了。
杨氏留给她的信,更是督促了她早些启程的步伐。
“好,”沈南苏点点头,忽然又道:“皇上就将去潭山祭祖,他无暇顾你,不过在途中还是要万般小心。”
束穿云不知皇上早已派人监视她,但人是沈南苏安排的,所以这般久以来,皇上耳边听闻的都是一些在平江府众人皆知的事情。
束穿云踌躇了片刻,终于未忍住问道:“元泊,他还好吗?”
沈南苏依旧惜字如金,只不过眼中忽闪过一丝笑意,回了个“好”字。
三日后,束穿云乔装打扮离开了平江府,待谢家的人发现南城人去院空之时,束穿云早已行驶在了阳江之上。
谢承书气急败坏,但寻不到束穿云的蛛丝马迹,兼之早有消息传出,青云先生带束穿杨去游历了,因而,束穿云姐弟在平江府的痕迹彻底成为了过去。
束穿云沿江北上,有淮帮的人一路相护,倒也有惊无险,只是在她到达长垣府的前夕,收到了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皇上在潭山祭祖时出事了。
……
皇宫大内,风声鹤唳。
乾德宫中,太明朝万万人之上的帝王虚倚着龙榻,劈手把手中的折子丢到了榻前跪着的两个大臣头上。
“朕说了,此事容后再议,为何一而再上折子?”
不过两句话,他却咳嗽不停,一旁的太监总管王公公轻轻拍着他的背,缓声安抚,“皇上莫急…保重龙体当为要紧…”
憔悴的帝王深吸了口气,直至平缓了呼吸,才朝地上的人挥了挥手,“都下去…”
“是,臣告退…”跪在地上的两个年纪颇大的臣子蹒跚着起身,后退着离开了乾德殿。
皇上朝身边人摆摆手,“让沈南苏进来。”
王公公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带着满身寒意的沈南苏从外面走进了富丽的宫殿里。
他单膝下跪,拱手抱拳,沉声道:“皇上。”
“查到了什么?”
“在皇上去潭山前夜,宫中有两拨人出了宫,据属下派人追查,两拨人去的是同一方向,皆是潭山,皇家别院。”
“好,好…”皇上面色灰败,既是失望又是愤怒,“果然是宫中的,说,都是哪些人狗胆包天?”
向来好脾气的帝王发了大火,言语透出几分不合时宜。
沈南苏连眉毛都未动一下,他屈膝低首接着道:“一人是皇后宫中的,另一人来自庆妃宫里。”
“庆妃?”皇上面上闪过一丝狐疑,想起清清丽丽温柔婉约的爱妃,不由撩起眼皮觑了沈南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