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提着一个老式的,陈美兰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的,老北京人用的食盒,不过并不进门,伸手把食盒给了阎肇,说:“外头的早餐都用老油,油也大,不安全,我给你们蒸了些灌汤包,这是阎卫爱吃的,提着。”
说着,她并不进门,看阎肇不接食盒,于是递给了米兰,目光中颇有些长辈的威严,穿过阎肇再看一眼阎卫,俩眼责怨。
转身,掏钥匙去开隔壁的门了。
阎哈长高了不少,瘦瘦的,站在门口,怯巴巴的在喊爸爸。
半年多不见,米兰也是大变样,头发枯黄,人又瘦,穿一件极为肿胀的大棉衣,围着厚厚的围巾,站在门口推了阎哈一把:“去,阎哈,跪下求你爸,就说咱们俩娘已经到末路穷途了,求他可怜一把,不要抛弃咱们。”
“爸爸。”阎哈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句。
这客厅也没装个玄关什么的,一览无余。
阎卫就在客厅里,抱着小狼,两只眼睛赤红,但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米兰泪如雨下,见崔自翔要走,伸手拽住了他:“自翔,你帮我求求阎卫吧,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再给他生个亲的,但阎哈可拿他阎卫当亲爸,你问问他为什么要离婚?”
这要邻居不是熟人还好说,阎卫把门一关,当缩头乌龟或者能赖过去。
崔自翔跟他是哥们,崔部长又是他的领导。
邻里邻居又都是熟人,看不过眼。崔自翔说:“阎卫,先让米兰和阎哈进门吧,难道你真想等我爸和徐叔出来,还是想让楼上的陶司令员也下来?”
“我们娘几个全都搬出去了,我妈这段时间有没有上过这楼。说我妈跟咱爸关系不清白的事儿就是你散播出去的吧,阎卫,老三夫妻都来了,崔叔和徐叔,大家都看着呢,你为了离婚楚心积率,我懂,你四处散播谣言中伤我妈,我不在乎,我只求你别跟我离婚,行不行?”
阎卫给气的跳了起来,伸手指着,这是想出门,要打人。
要不是阎肇一把逮住,他就得冲出门了。
“兰。”隔壁的门没关,王戈壁突然喊了一声:“好啦,不要再说了,妈没事,妈不觉得委屈。”
王戈壁这声兰,喊的阎肇突然回头,看着陈美兰。
他大概混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以为这个称呼是专属于他对陈美兰的。
没想到王戈壁也是这么叫自己闺女的。
陈美兰既想笑,又得忍着笑。
米兰则在跺脚,在哭:“您不觉得委屈,我替您委屈,将近二十年,您辛辛苦苦养大阎卫兄弟,难不成就是为了听人耻笑听人骂?”
而此刻阎肇说的话也正是米兰想听的,他就事论事,要为阎卫辩解一句:“二嫂,没人散播我父亲和你母亲的谣言,事实是我三个月前给我父亲打电话,正是你母亲接的。”
米兰早有所料,立刻接茬,捧着胸口哭了起来:“天地良心,阎老三,你可以问阎卫,让他用他亲妈起誓,我妈这几个月有没有进过你们家的门。”
阎卫听了这句,突然抓起墙上挂的军帽砸了出来:“姓米的,你敢再提我娘一个字,我打死你。”
“阎卫要杀人啦,救命啊!”米兰一声尖叫。
大清早的,崔部长全家出动,另一边出来一对老夫妻,看那男人威严的长相,应该就是徐副部长。
走廊里那叫一个热闹。
阎佩衡还没回来,电话的事情也不是陈美兰的脑瓜子一时半会能想明白的。
而就在此刻,阎肇终于理解阎卫的愤怒了:“米兰同志,骂人不刨根,请你不要再提我娘。”
“你们全家摆明了就是嫌我不能生,不想要我了。”米兰吼了起来。
阎肇上辈子能干到京市做公安局长,在业务能力方面肯定不是盖的。
这不过一场普通的吵架,他往那儿一站,陈美兰完全没预料到,这还真的变成一桩刑事案件了。
转眼邻居都围上来了,阎卫也在气的发抖。
孩子们捧着汉堡,都围在一块儿新奇的看着笑话。
而王戈壁的两个好哥哥,就站在不远处,用他们威严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
阎肇问米兰:“你确定王戈壁老同志没有进过我们家?”
“阎老三……”
阎肇不给米兰还嘴的时间,一字一顿说:“我们夫妻确实听到过王戈壁老同志接我父亲的电话,而且还喊他叫佩衡。”
崔部长往前一步,徐副部长也走到了电梯口的位置。
米兰见缝插针:“真好啊阎肇,不愧是亲兄弟,你们一家人一个口气,可惜有天道,有王法,邻居们全都看着呢,崔叔和徐叔,楼上的陶司令员可以给我妈做证,我可以拿我死了的儿子起誓……”
这种泼妇吵架的场面,平心而论,陈美兰作为一个想要吵架,就会先脸红心跳,心里想的一套套,一章章,嘴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急的气死自己的人,她都无法应付。
但阎肇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二嫂你不要急,有刑事案件我们就查,请你也不要再提麒麟了。”
“阎肇你在血口喷人。”米兰继续尖叫,吵声在楼道里激起回声,简直像装了一个环绕音响。
阎肇于是不问不跟她说了,转而问阎卫:“二哥,你是不是给咱们家的电话办了呼叫转接?”
米兰的尖叫声嘎在一半,阎卫重复了一句:“什么叫呼叫转接?”
阎肇就是事论,语气依旧从容不迫:“隔壁王戈壁老同志很可能把父亲的家用电话呼叫转接到了自己的电话上,你在部队上干了这么多年,这点警惕心都没有?”
米兰的半声嚎叫噎在当场。
围观的人也同时愣住了。
而这时,电梯门开了,一身军装的阎佩衡在警卫员的陪同下,鱼贯而出,也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