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第一次考第一,爸爸也应该表扬一下吧。
“继续保持,不要掉队。你是我儿子,考第一才是正确的。”在阎肇想来,他儿子就该永远第一,不考第一才不正常。
今天既是苏文的生辰,还有件喜事儿,昨天阎斌家儿子的中考成绩出来了,考上了市一中,还是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考进去的,名牌大学的门槛几乎踏进去一半了。
宋槐花在家做饭,请堂房兄弟,亲戚朋友们一起吃。
她专门打电话,说自己工作忙,儿子全靠阎斌辅导,做饭,陈美兰真想送啥,就送点阎斌喜欢的,所以陈美兰买了两个笔记本,一条烟,用来恭喜阎斌。
一家人集体往一支队走,陈美兰见齐松露一直没回来,就问阎肇:“齐松露呢,今天公审了吗,晚上会不会上电视。”
他说过的,今天齐松露要上电视。
这是陈美兰今天最期待的事。
“她还在总局那边,我来的时候她的案子正在过广电局的会议桌,一会儿电视上看吧,应该能上。”阎肇说。
要上电视哪那么容易,这会儿六点半了,才刚录完,还要请广电局的人审片,七点半电视开播,那叫生死时速。
阎肇只能推动案件,但最终齐松露能不能上,还要看郑副局长的公关大法。
转眼到了一支队,家门是开的,不过炕上没有铺盖,显然,阎卫和米兰俩口子并不住这儿,只是洒扫了一下,给苏文的牌位献了一束花,俩人就躲阎斌家去了。
阎肇带着全家磕头上香,刚上完,听那边闹哄哄的,也过去了。
宋槐花和阎斌俩口子正在做饭,厨房门口架着锅在炸排骨,厨房里的大锅上油烟升腾,也在炸东西。
“美兰,快来帮忙,帮我捞一下麻花。”宋槐花从厨房里探出头说。
陈美兰进了厨房,努了努嘴,问宋槐花:“首都来的那个呢?”问米兰。
“说是心脏不好,睡了一整天了,我们都可怕她发病了。”宋槐花说。
大嫂刘小红在搓麻花,忍不住笑说:“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们别骂我,我在等着她犯心脏病,我还没见过人犯心脏病是啥样。”
来了两天了,米兰的心脏病全村人都知道了,可她愣是犯不起来,让人着急。
“大嫂,你啊。”宋槐花塞了大嫂一极热麻花:“人得嘴善,不能拿别人的病开玩笑。”
一间卧室里,米兰裹着被子,在炕上躺着。
头发结成了块,全沾在脸上,糊巴巴的。
她本来瘦,躺在被子里根本找不到人,装着债券的那个皮包,给她死死护在手中。
外面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喝茶聊天等吃饭,阎卫却在这儿守着个病秧子。
宋槐花家的饭做得特别好,一锅子烩菜,有鸡蛋皮有木耳还有黄花菜,炸的小排骨,配的是麻花,闻着就香。
宋槐花亲自端进来,米兰一口不吃不说,宋槐花笑脸相迎,她却连个招呼都不跟人家打,一副要死的样子。
“这是病的严重了呀,老二,送你爱人去医院吧?”宋槐花说。
米兰泪雨婆娑:“不用,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儿。”
阎卫忧心如焚,还生气。
米兰这么任性,矫情,让他特别丢脸。
兄弟们都看着呢,他承诺过周一兑债券的,可米兰压根儿就没想出手债券,她那心脏病就是个免死招牌,随时准备拿出来吓唬人。
阎卫明知道米兰在找时机准备犯病,拿犯病拖延时间,偏偏又拿她没办法。
而就在这时,正好七点半,阎肇已经把阎斌家的电视机搬到外面了,拍了拍小旺的肩膀,示意他去把电视机调到地方频道,并且把声音调大一点。
电视里播的正是公审大会。
“现在由我宣读关于范祥、范振华,以及米德三人的《刑事起诉意见书》。”电视里传出响亮的声音,外面吃饭的人们顿时端着碗也愣住了。
“有《公审大会》?”
“这是谁,那是咱们市局的张局长,什么时候录的,不会就现在吧?”阎斌说。
“审的是谁,米德,那不咱们米老局长,真是米老局长?”一个大爷问。
突如其来的兴奋,这比录像厅的港片更叫大家觉得刺激。
要说刚才米兰还病重不能自理,随时准备发病的话,这会儿她突然跳了起来,下了炕,连鞋都不用穿,赤脚奔到院子里。
黑白电视上镜头闪过,铐着铐子,给四个武警摁着的,那个光头皮,胖乎乎的老头不正是她二伯?
“她这是犯病了?”宋槐花乍然看到米兰冲出来,吓了一跳。
刘小红还在嚼麻花,哟的一声说:“心脏病就是这样犯的,吓人呀!”
几妯娌在厨房门上一起要笑吧,不好意思笑,忍着。
“来啊,吃饭,二嫂城里人,是不是吃不惯我们的饭?”阎斌笑着端起碗,还想请米兰来吃饭。
米兰一直在往电视机前走,镜头已经闪过了,但她不相信也得相信,因为这会儿电视机里正在宣读她二伯的罪状,涉黑,养黑团伙,间接致死32人,加贪污受贿,数罪并罚,判处枪决。
这么说不止要坐牢,她二伯要被现场直播,公开枪毙啦?
米兰抱起头,颤抖了起来。
在场的人并不知道米德就是米兰的二伯,人嘛,衣食住行大过天,而且大喜的日子,电视里还有公审,枪毙的犯人助兴,大家的首要目的当然是劝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