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心里憋了气,故意给陈美兰撒气儿呢。
“这不是小华,你姐呢?”陈美兰问。
胡小华从垃圾站后面出来了:“美兰姐啊,我姐,唉,甭提了,在家哭着呢。”
“转正手续没办下来吗?”陈美兰故作风轻云淡的问。
这不明知故问,胡小华深吸了口烟,把烟蒂扔地上了:“黄正德那个臭不要脸的穷书呆子,说要去教育厅举报我姐,我看他是不想要命了……”
突然之间,哗的一声,一桶垃圾,陈美兰直接朝着胡小华泼了过去。
胡小华刚想发火,陈美兰哎哟一声:“小华,我在倒垃圾,你怎么不躲呀?”
他故意扬她一身灰,她扬他一身垃圾,不是很公平?
胡小华愣在原地,想发火,但是发不出来。
原来,陈美兰是阎西山的老婆,没人敢欺负,现在他妈的,她居然找了个公安,这还不是能明着欺负的。
“是我不小心,美兰姐,我先走啦。”咬牙切齿,胡小华转身进了煤厂了。
陈美兰折身回了院子,见小旺蹲在角落里,一分一毛,又在数他的零钱,于是问:“小财迷,钱这东西应该要藏着,怎么能随时装在兜里,小心别被小偷给偷走啦。我的钱可都是藏起来的,才不会放在兜里。”
“你们村还有小偷?”阎小旺一脸好奇加兴奋的八卦:“那你把钱藏在哪儿呀?”
陈美兰兜里正好有21张崭新的大团结,她一本正经,把钱拿出来晃了晃,然后踮脚,揭了厕所屋檐上一块瓦,把钱放了进去:“喽,我藏在这儿。”
“虽然我不偷钱,但我看见你藏钱的地儿啦。”阎小旺哼了一声说:“而且你把钱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肯定马上就会让人偷走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谁都想不到,我会把钱放在这儿吧。”陈美兰说着,一个错眼,把钱全取了出来,又装兜里了。
“我虽然想不到,但我看见了呀。”小旺立刻反唇说。
陈美兰脚尖一掂,就问:“那你够得着吗?”
小旺心说这个后妈是不是傻呀,我虽然够不着,但要真想偷她的钱,难道不会搬个凳子?
俩人正在斗嘴,突然有人敲门,阎小旺见是个男人,顿时又是一脸警惕:“叔叔你是谁,你来我家干嘛?”
来的是同村的阎大伟,在东方集团物料科,是陈美兰家右边的邻居。
“美兰,刚才大家怎么商量的,你这房子是个什么结果?”阎大伟开门见山问。
其实早在半年前,陈美兰还没离婚的时候,阎大伟就提过,说自己有些东西要搁,找不到地儿,因为陈美兰家房子多,房子也大,想租她两间房子做库房。
陈美兰估计他是为这事儿来的,连忙说:“房子当然是我的,你要想用,咱们一村人,价格好谈,我租给你。”
“行,我要租的时候再找你。”阎大伟爽快的说。
看阎大伟走了,阎小旺跟个小大人似的,立刻又跟陈美兰屁股后面了:“阿姨,租人房子的没一个好东西,咱的房子能不往外租吗。”
“这又是为啥?”陈美兰反问。
阎小旺简直像个跟屁虫。
“我外婆家原来就来过租房子的人,他们喜欢打麻将,还喜欢喝酒,还老是拉我妈一起喝,喝醉了就……”小家伙说到一半,想起他妈跟人喝酒,喝醉了眼红别人赚得多,气他爸一直不回来,就拿他煞气的事儿,眼圈一红,不肯往下说了。
其实他不说陈美兰也猜得到,现在正是城乡人口开始加速流动的时候。
但凡租房住的,一大半是做点小生意的,有点钱就喜欢喝酒打人,所以要召几个租客进来,家里就休想安生。
这也是陈美兰只想把房子出租做库房,并不想招揽租客的原因。
按理来说,这种小事可以不跟小屁孩儿商量,陈美兰的房子,他爸都管不着,更何况阎小旺。
但是,为了让这个客气的小家伙有点小主人翁的精神,陈美兰还是说:“咱的房子肯定不租给乱七八糟的人,但那个叔叔可不一样,人家是大学毕业,还是东方厂一个小领导,对了,见过宁宁吗,那就是他闺女。”
这两天是有个挺漂亮的小女孩子老是来找招娣玩儿,原来是那个叔叔家的?
小旺又不知道陈美兰已经把钱取走了,时不时抬头,就得张望一眼厕所上的瓦片。
他当然不偷钱,但他担心她的钱要被别人偷走。
一个肉夹馍足够顶饱,中午几个孩子都不想吃饭,熬了点冰糖绿豆汤一喝,这么热的天,就躺下睡午觉了。
陈美兰用手比量了一下小旺和小狼的鞋子,揣着钱出了门,雇个三蹦子直奔商场。
本来她想给俩男孩一人买一双回力的,不过回力柜台的对面新开了一个柜台,售货员正是前几天给陈美兰卖化妆品的那个。
“姐,要给孩子买鞋吧,买胜利牌钉鞋吧,现在的孩子都爱穿这个。”售货员热情的打着招呼。
胜利牌钉鞋?
这个陈美兰太记得了,韩国牌子,因为鞋底有胶钉,走起路来一弹一跳的,孩子们特喜欢。上辈子招娣一直想要一双,但因为自己手里没钱,她没舍得买过。
这鞋一双要38块,是现在最贵的鞋子。
这鞋对于八十年代的孩子来说是个什么意义呢,它就像前些年的回力鞋,好多孩子拥有了一双,趾高气昂穿出门,回来的时候就会光着脚。
鞋呢?
被别的孩子抢走了,或者扒走了。
但饶是这样,这年代的每个孩子都想要一双胜利牌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