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明卿上前轻轻拥住了她,半晌后,易欢只觉一阵湿润打湿了自己的肩膀,只是她并未多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欢姨一直都在。
出了宫后,令明卿并未去言家,也并未前往客栈,她跟着易欢回到了安景寺。安景寺是当年那场宫乱之后,易欢命人修建起来的,不为别的,只为能让那些逝去的灵魂有个安歇的地方。
她有时会在安景寺住一段时间,为亡灵亲手点起油灯,也会亲手抄写佛经,那么多年来,她靠这些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小事支撑着自己活了下来。
眼下,她亲自带令明卿前往安景寺,为她一一介绍。
“你娘啊,是言太傅的嫡女,当然言太傅不是言煜的那个言家啊,先帝在时,这帝京的两个言家几乎垄断了朝堂内所有的文官队伍。”
“言太傅才华横溢,他的女儿自然也承了其风范,豆蔻年华时已闻名整个帝京,前去言家求娶的人最低也是三品大员的子弟,再或者就是皇亲贵胄。”
“你娘啊,是个真正的美人坯子,性格也有些孤傲,只是这依然挡不住京中世家公子对她的喜爱,这其中,三位皇子更是当中的翘楚。”
令明卿眉轻轻挑起,三位皇子?
易欢轻轻笑了一下,“对,你没想错,就是现在的皇帝,穆王爷还有你父亲景王。”
“先帝极爱诗文,所以也经常在宫中举办一些书会,当年你母亲以一篇《洛神赋》拔得头筹,那篇赋既有对朝中各种局势的分析,又有诗文中的风花雪月,你母亲将这两者十分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当年可谓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京中人人效仿。”
“当日你母亲的妆容以及衣裙更是被竞相模仿,一时间也是一段佳话。直至今日,若是你去街头的说书地盘中去,依旧能听到那篇《洛神赋》。”
“那场书会之上,让你娘大放异彩,同样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其中便有三位皇子。”
“你娘当年可是有传言在外,此生不嫁皇族之人,但是架不住那三位皇子的猛烈追求,又加上言太傅的一旁游说,于是只好重新打量起那三位皇子。”
“当年,大皇子性格沉稳,做事也细心稳妥,样貌偏清秀俊逸,二皇子则不太受先帝喜爱,在外行走较少,而那位最小的皇子则受尽了世人的宠爱,是为及其明媚的少年,相貌更是京中一绝,说是京中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也不为过。”
“你娘在于那三位皇子的接触中,渐渐与三皇子情投意合,既是如此,圣旨也很快传遍了整个帝京城,当时两方都身份尊贵,郎才女貌,当时世人都说,真是没见过比这更合适的一对了。”
“当然,更有传言,京中无数少男少女一夜失梦,那两人的婚约简直伤碎了一众人的心。”说到这里,易欢的眼中浮起一抹笑意,好似回到了当年那个人声喧闹的帝京,重新听到了京中那些充满惊艳的赞叹声。
令明卿继续听到她说,“后来你父亲赢得了你娘的芳心后,两人很快便成婚了,你父亲其实不愿做皇帝,所以自愿向先帝请旨,先帝特意封了他为景王,为他封了地。”
“大皇子在先帝逝去后便成为了新帝。后来新帝即位没几年,宣国便爆发了一场疟疾,整个宣国上下人心惶惶,恰巧其余三国来犯,朝中无人,你父亲作为皇帝的臣弟,自愿请旨前去平乱。”
“没想到后来成功逼退三国后,也死在了那个战场之上。你娘在你父亲走后不久便被查出了有孕,后来直到你出生时,宫内又爆发了一场内乱,我抱着你虽逃了出去,可是再醒时早已不见了你的身影。”
“这就是那几年发生的所有事。”说到这里,易欢微微抬起头,目光也不知落在哪里,只是带着些微不可见的悲伤与疼痛。
令明卿顿了顿,问道,“当年我娘难产,有没有宫里人做的手脚?”
易欢心中一惊,随即悄悄牵住了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道,“明卿,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应该向前看,至于那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吗?”
令明卿对上她投过来的视线,语气虽淡但是却异常坚定地道,“您不说我也知道,我娘自幼身体康健,并未有什么异常,只是生个孩子,怎么会把命都搭进去?除了有人做了手脚,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易欢的目光往四周的一个方向微微停了停,随即按住令明卿的那只手悄悄写道,“我们安景寺内说。”
令明卿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好。
进了安景寺后,令明卿好奇地问道,“进了寺之后便安全了吗?”
易欢自信一笑,“真当我这么多年在安景寺里都白待了吗?今日我既然说了要护你周全,自然也有我的手段。”
令明卿一笑,没再说话。
母亲身边的人都已如此聪慧,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母亲那般聪颖的人都命丧宫中,只匆忙间保了她与欢姨的性命。
欢姨走至寺内的大殿,对着中间的那几个牌位点了盏油灯后,出声道,“当年你母亲确实是为人迫害,我查了这么多年,只敢确定这其中必有皇后的影子。”
“至于别的……我隐约觉得皇后背后应该还有个更大的势力,但我到底势单力薄,只能查到皇后,至于她身后的那个人却是怎么都查不到。”
易欢回过身,“所以我说,在我们还没有确定之前,万万不可打草惊蛇,我既欣喜你的聪慧,又隐隐感到担忧,当年你娘就是命丧这些人的手里,我再不敢让你深陷那样的漩涡之中。”
令明卿轻轻笑了一下,语气似宽慰又似劝解,“欢姨,我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别的不敢说,若是论及势力范围,若是真的有一天与人对上,想必也不会落于下风。”
易欢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欢喜,笑道,“你真的长成了我和你母亲当年希望的样子,强大又聪慧,心间柔软但是带着微微锋芒,澄澈心境外加那般好的样貌,除了欢喜,我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令明卿抬起双眸,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两个牌匾上,轻轻道,“不负所望,万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