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瞧起来是十分为难的模样,举着那一本礼仪书籍陷入了沉思之中。
夫子猜着几分了。
想来今儿个顾公子是第一次去浣衣房,看来也是经历了一些浣衣房里头的事情,对这个浣衣房有着一些了解的了。
常欢说的不错,这皇宫里头除了顾青,皆是对着这浣衣房的私刑心知肚明的。
可也从来没人来反对过。
起先是有人反对的。
那年迈的老臣举着一本奏折呈给了穆寒,批评浣衣房的私刑设置,认为这是对皇上以及天牢的刑罚的大不敬的行为。
可是穆寒怎会不知这浣衣房的私刑之事,一直未做处理也是表明了睁一只眼的态度,故而也是一直无人敢上奏的原因。
可是这位老臣以廉爱为名,当真是看不下去这浣衣房的婢子们因为一些小事而遭受到十分残酷的惩罚了。
故而这才冒死上书,希望穆寒能下令取消浣衣房的私刑。
穆寒也是分外严谨的看完了这本奏折,可是也只是留下一句“待朕下朝后再细细来看”,便退了这本奏折。
后来次日,这位上书的老臣也是突然抱病了,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回老家去休养去了。
旁人嘴舌皆说这老臣是惹着了皇上,所以提前回老家养老去了。
故而自此以后,也是无人敢再提浣衣房私刑的一事了,就生怕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不保。
不过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赵丞相也是提过一两次浣衣房整治的事情的。
可惜上头的命令下来了,赵丞相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动了皇上,只是这执行的人却是没有依着这旨意好好的执行,也只是做了几天的表面功夫,算是应付下去了这件事。
彼时战事吃紧,穆寒也是抽不出身来管浣衣房的事情,也是由着他们去了。
这一由,就是由着他们到了现在了。
夫子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生怕顾青是依着穆寒的意思来试探的问问自己。
夫子也是年迈了,思量着自己今儿个回答完这个问题,就可以准备收拾收拾也回家养老了。这些年的积蓄,也是足够自己在老家好好度过晚年了。
顾青瞧着夫子分外紧张的模样,心里也是猜着夫子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来给穆寒做卧底的。
顾青只好分外严肃地看着夫子的眼眸,轻声道,“我不是皇上派来试探你们口风的,我只是觉着一丝丝的不解罢了,夫子全当是在回答一个学生的问题即可了。我终究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是吗?我若是想要保您,诚然是一件小事。”
顾青的话句句在理,夫子也是无法来反驳分毫。
也是,顾青才是如今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一人,自己若是当真想要之后的退休生活过的安稳一点,不如来讨好这个面前的人才是正经。
夫子不用多时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也擦干净了额角的汗珠,缓缓叹了口气。
“顾公子,每个人都是有着他自己的命运。就像顾公子,为何那里头受刑罚的人不是顾公子呢?因为每个人选择的道路皆是不一样的。顾公子只看到了她们可怜的那一面,却是殊不知,那浣衣房里头的人,基本都是戴罪之身,犯了错的人。”
夫子顿了顿,他知晓接下来的话,都是在告诉顾青关于那个地方的秘密,倘若被皇上知道了一个夫子上课时候,和顾公子讲的却是一些皇家秘密,怕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夫子也已经憋了太久了,久到夫子甚至觉得自己连身上最后一点点文人的骨气,都快要被磨灭的消失殆尽了。
算是自己对这份文人骨气的最后一点挽留吧。
自我欺骗也成,如何也好,这一张白纸,就由我这个罪孽之人来污染了罢?
“浣衣房自从私刑被发现以来,只要是各宫之人,犯了错,就会被送去浣衣房。在后宫里头犯了小错,送去司院挨一顿板子。这些小错譬如是婢子们送错了食物,抑或惹着了自家主子,抑或冒犯了嫔妃们,诸如此类的错误。再严重一些的,譬如顶撞了皇上抑或其他的皇亲国戚,就要被送去天牢定罪。再重一些的,就是送去了浣衣房。”
“也就是说,那浣衣房里头本身就是留着一些犯了大错之人。故而才有专人来没日没夜的看守,就是怕里头的戴罪之人再次做出报复的事情。”
“顾公子一味的怜悯,可知怜悯她们,才是对被她们害死的人的真正大不敬?”
“她们没有死,已经是这个皇宫给她们最后的挽救了。里头的人本就是该死之人,故而是死是活,也是无人挂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