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想来,可能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站立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周遭除了几个服侍的人低声交谈的声音,便是不远处如同屠宰场一样的,磨刀声,哀嚎声,头颅落地的声音。
其中一些看守人,倒也算是落个痛快,不过人头落地的功夫,毋须忍受过久的疼痛。
只有那两个引路人,白月点了名的,要从他们口中问出一点什么来。切不可让他们什么也没说就先死了,故而顾青耳边徘徊着的,都是那两人凄惨的叫声。
原先淡定无比的那一个引路人,当下也哭爹喊娘的叫骂着,分外凄凉的模样。
而那个年纪尚轻的孩子,早已被虐待的不知道昏过去了几次。只要一昏过去,便又被侍卫们给揪起来,听得顾青几分于心不忍。
纵然顾青知晓的,这两个人有极大的可能同这次谋杀皇上的幕后主指有勾结,可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着实看的顾青还是分外痛心。
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呢?
更何况,白月也没有要他们说出究竟是谁指使的意思。白月是心疼那个孩子的,顾青确确实实的看在眼里。
只需要随便说出一些东西,能够让白月听起来过的去的东西,就够了啊。怎么,不开口呢?
忽然间,那角落处传来重重的,类似于脊骨断裂的声音,再接着,那哀嚎声忽然戛然而止。
顾青内心隐隐觉得不安,果然,角落中走出了一粗壮的侍卫,手中握着的是那一块已经断裂的木棍。
“回禀娘娘,小的一时未曾留意手下,那个小的怕是被打死了。”
白月缓缓闭上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一样。良久的沉默后,才轻轻吐出一个“滚”字。
那一声轻到,同白月近在咫尺的顾青,都一时未曾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可侍卫却像是能够读懂白月心思一般,头也毋须抬,便知晓了白月究竟说了什么。不过拱拱拳头,转身离去继续对付剩下的那一个引路人。
兴许是同伴的离世太过突然与可怖,让剩下的这一个引路人,觉得分外害怕。
不等下一轮的虐待开始,那个平静如水的引路人一下喊了一声“且慢”,止住了那落下来的皮鞭。
顾青看着那人从黑暗角落里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形。不过才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这个男子身上已无一块好处,甚至就连他的命根子,都好像也被禁卫军给阉割掉了。
活着的人尚且身上伤如此之重,也不知那位死去的孩子,究竟是受了怎样的摧残,方能生生被折断脊骨,那样凄惨的死去。
“昨日夜里,我同小卢二人在天牢里巡察。前些日子在水城花重金买下的水烟儿也送了进宫来了,我同小卢便前去接她进来。进来之后,本就是这些侍卫们平日里省吃俭用剩下来的钱凑起来请的,便先让给他们玩弄。可是这群人像是没有见过女的一样,一弄居然给活生生弄死了。”
引路人似乎回忆起了当时那女子惨死的模样,浑身一个哆嗦,几分畏惧的神色竟然从眼眸中流露出来。
“不过这里毕竟是天牢,多死一个人,只需随便找个借口便无事了。只是当他们预备着找些物什把水烟儿给收拾的时候,天牢里突然有了一个入侵者,他穿过所有机关来到了关押梁冲的地方。也是水烟儿死掉的地方。当时夜深,我未曾看清他的脸,只看见他穿着......”
忽然,不等引路人将话说完,一枝锋利无比的箭不知从何而来,直直射穿了引路人的脑袋。
毫无防备的,在这四处封闭的地方,竟然会腾空冒出一枝金箭来,还准确无比地射中了引路人。
也就是说,这个人,在杀完人后兴许没有时间能够逃出去,怕是一直躲在了这里,等待时机出去。
可引路人快要说出他打扮时,被一箭射死。
顾青猛的抬头去看,可四周除却房梁以及腌臜的男人的衣物,并没有其他物什。密闭的空间里头,也根本没有什么角落能够让杀人者隐藏起来。
不过顾青只知道一点,这个人的打扮,一定是非常奇特的,奇特到能够让人凭借服装打扮便能推测出此人是谁。
正因为如此,他本应该安静等到众人离去再离开天牢里,此来便是天衣无缝无人能够察觉。可当下他却冒险射出一箭,这打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