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氏难得这样温声细语的跟他说话,被她拉着的手感觉到她手心温热,让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娘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他低头一看,郑王氏原本乌黑的头发,鬓边已经变得花白,心里又有些酸涩。
待他回了家,走到院子跟前,心情又愈发的复杂起来,脚下仿佛有千斤重,迟迟没有迈步进门。
郑晚儿正撩了帘子从堂屋出来,手上还端着饭菜,一抬头正好看见郑来田在院子门口站着,开心的叫道:“爹,您回来了?正好给您留的饭菜也不用热了。饿了吧?快洗洗手吃饭了。”
郑来田也就不好继续站在门口,抬脚进了屋里,端过郑晚儿递过来的粥,又拿了一个玉米面窝头开始吃饭。
一家人都在屋里,那边郑棋正在跟郑杨讨论着上学的事儿,杨氏手里一边做着鞋,一边教郑晚儿怎么才能把鞋子做的美观又结实,气氛温馨又令人舒适,想起方才的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心里存着事儿,也没有了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
郑晚儿起身去收拾碗筷,见饭菜几乎都没动,偷眼瞧了瞧,只见郑来田脸上一片愁云惨雾的,默默的收拾好,又提了茶壶过来,给他倒了杯茶,笑道:“爹,喝口茶。”
“诶……”郑来田接过来,喝了口茶水,纠结再三,这才艰难的开口道:“……待会儿给我拿二十两银子,我给娘送过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望向郑来田。
杨氏更是惊诧的问道:“咋?”
郑来田硬着头皮,如此这般的把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杨氏听完原委,纵是她脾气再好,在听到郑王氏说晚儿从她那儿拿了二十两银子,也有了脾气,气道:“晚儿为啥从她那儿拿了二十两?还不是为着她拿了卖晚儿的二十两去给郑树定亲?现在这样说,倒是怪咱们不该把亲退了,好留着银子让郑树风风光光的娶亲才是?怎么着,我晚儿就是根草,活该被她卖了?”
她气得站起身,在地上来回的走了几圈,这些年委屈一齐涌上来,到底还是没压下来,又道:“咱们分家出来,一间屋子都不分给我们。现在看我们日子过下来了,又来要钱,张口就是二十两。原先下聘就要了二十两,现下娶亲,也要二十两,地主家里嫁娶不过也就这样了。她小儿子累死累活的,我们的钱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妻子一向脾气温和,少有这样气急的时候,一连串的发问,让郑来田越发的羞愧。原先在老院那会儿他只想着赶紧把局面稳住,却没有细思这里面的话。现在静下来想想,确实不妥。
虽然家里卖酒挣了些钱,不过在郑来田的观念里,二十两银子,那也是很大一笔钱了。而且说到底,家里能挣这么些银子,也是多亏了晚儿。她当时差点被郑王氏卖掉,现在,却还要拿出这么多一笔钱来给郑王氏。
郑来田心里懊悔,觉得对不住女儿。可是,当时那副情形,他也不能真的就看着老娘去死啊……
两边为难,他叹息一声,痛苦的抱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