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逼近一步,盯着她惊怒交加的眼眸,正色道:“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但如今既然回来了,就要捡起自己的本份。”
“你是神农氏的小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若你待他尚有几分真意,现在就去坦白自己的身份,将他拉拢过来。”
“哥哥——”恢复记忆这么久,琳琅头一回这样叫他。
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
焦琊眼里露出温柔宠溺的神情,若可以,他也希望可以回到从前,尽己所能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如今,他必须担负起整个神农族的兴衰,只有家族强大了,他们兄妹二人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绕过黄白相间的泥地,在犹青的乱草中乱步而行,夜风已变得微弱,依然冷得人神志清醒。
岑寂秋色里,暮色如一张巨大的网,琳琅就在这网中跌跌撞撞回到了毓芳院。
紫藤架下,一个清瘦身影孑然而立,不知已在此等候了多长时候。
地上铺了一层干脆欲裂的秋叶,踩上去发出脆响。
琳琅这才看清,在他身边还站了一男一女两人,正说着什么。
这两人她以前从未见过,衣着打扮也十分奇怪。
隐约听见其中一人说道:“玫珏神尊已赶去沧澜之境,昨日传信来,希望您早日归位。”
慕衡面色淡淡的,似有些厌倦这些,挥手道:“以后再说,你们去继续守着,看到底出了何事。”
凤目里一片冷绝,待那两人走后,突然转头看过来。
二人之间隔着一个秋千架,树影重重叠覆在上面,时不时有一两片叶子飘飘荡荡坠下。
他眼神有一些飘忽,脸上覆盖着纷沓的游移的叶影,如谪仙般清俊冷雅。
琳琅脑海里浮现出焦琊交待的话,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并让他成为神农氏的助力。
“慕衡,我——”
忽而看见了他左手中拿着的无幻果花枝,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听说,这院子空置一百年,花草曾经死绝。”慕衡语气平铺直述,心情也不见了之前的慌张。
凤目里清清浅浅的情愫,在暮色里化作略有些逼人的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琳琅后退一步,紫藤花枝蔓延伸到她肩膀上,轻轻的摩挲着,似在安抚。
“我记得在幽冥之地,你刚筑基,就能随手种出仙品灵植,后来在村子里,又一眼认出了能使人尸化的紫栀。”他眉心轻轻蹙着,似乎有些恼火,却压抑着,使语调尽可能平缓:“且昨日我就在想,这里空置的院落不少,焦琊为何偏偏要让我们住在这里。”
“还有她身边那名侍妾,对你的态度亦十分耐人寻味。”
那般护着她,且排斥自己,像是生怕自己碰她一下。
真是可笑——
“白天焦琊设宴,你可有去?”问住最后一句话,终于在她眼里瞧见一丝慌乱。
慕衡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掬起一缕她被风吹散的乌发,当时也似闻见了这种香气,还当是自己的幻觉。
后来在房间里发现被翻动的柜子,以及窗口新长出的一株无幻果。
才发现,一直都是自己一叶障目。
猜到所有因果之后,又忍不住施展搜神,虽没有什么收获,却意外听见了她与焦琊在祠堂里的那番对话。
可笑,到最后她都没有承认过一句,对自己有情。
慕衡怒极反笑,说话的语调冷极,如冰裂刺骨:“将本尊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是不是很得意。”
“焦琳琅。”
见她惊的猛然抬头,缠绕着她发丝的手指勾了勾,低头深深看进她的眼里。
“你既然已经恢复记忆,不如再说说,接下来是想让本尊帮你重登仙门,还是,去为了你与天后娘娘作对。”
天色已晚,金黄的夕暮淹没毓芳院,几声稀疏鸟叫显得此地更为空阔。
他忽然往前走了几步,脚步有些不稳,琳琅这才闻见,他满头满身都是秋露酒的味道。
这酒是她亲手所酿,用了好几种仙品花露混在一起发酵,又在地底下埋藏了一百年。
当时喝不会觉得怎么样,后劲却极大。
当时亲眼看着他满坛子灌下去,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了。
他面上忽而烫起来,眼尾泛出潮红,朝她灼灼看了过去,
“慕衡,你别这样——”她后退一步,见他停住了,又着急的四下张望。
“你以为,焦琊会放人过来?”凤目中溢出几分轻嘲,凉凉的望着她,旁边的秋千架被风吹得晃了晃。
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小腹处渐渐腾起一股火来。
“过来。”他伸出手,摆出一副迎接之态。
琳琅却装作不懂,此时只想去寻人,给他弄点醒酒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