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手紧紧攥着那块墨色布料,说不清是在生闷气,或是在隐忍着什么。
慕衡忽然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方才那条腾蛇,不禁蹙起眉头:“本尊最讨厌蛇。”
他身上淡淡麝香气味,再熟悉不过,即便此时恢复了记忆,仍不免会产生错觉,那是自己亲近之人。
焦琊他们都在旁边看着,她心里憋着一股傲气,攥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方才那般凶险,幸亏仙宗大人及时赶到。”
说话间,余光有意无意瞟向焦琊。
黎如儿甫一见她,就带着敌意,只是虞萱将她护得滴水不漏,那两人连衣角都没碰着她的。
她就是想看看焦琊的态度,他觉得丢脸也好,有别的原因也好,不愿认自己都罢了。
但若公然袒护黎氏,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少女的神情又作又娇,偏偏攀着慕衡这棵大树,让人生出十分忌惮来。
黎如儿也早被方才那一脚,彻底吓破了胆。
只敢在心里不停的骂,贱婢,谎话精!
方才的事她看得清清楚楚,姑母不过要将毓芳院拨给自己住几日,那疯丫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说出的话又狠又毒。
指责姑母根本不是神农氏的人,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滚——
虞萱那小蹄子一向心机重,竟悄悄派人去通知了焦琊哥哥,等他们赶来,就只看到姑母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模样。
黎如儿简直被呕得胸口痛,这一口恶气,自己绝不能白白受着。
“焦琊哥哥……”黎如儿去抓焦琊的胳膊,却见他目光还是落在那个女子身上,压根未留意自己分毫。
不由脚步颤了颤,落下泪来:“焦琊哥哥,你快救救姑母啊!”
焦琊哥哥……
这四个字听在青姻耳里,无异于在剜她的心。
母亲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连那个黎夫人的侄女,都能唤焦琊作哥哥。
“姻姻,你是不是不舒服!”慕衡见她脸色发白,搂住她缓缓注入灵力,却见她目光涣散,精神越来越不济。
黎如儿见此情景,不禁恨得银牙咬碎。
明明被打的人是自己,她哪会受什么伤,这男人是瞎了不成!
“仙宗大人,那个黎夫人,她会死么。”青姻抬起眼,看他清隽冷雅的脸,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旁人都以为,她是担心慕衡将人踹死,只有焦琊晓得,琳琅是怕她不死。
真不愧是他妹妹,刚一回来,就弄死了他一直看不顺眼的人。
“无妨,不过是跳梁小丑,死便死了。”焦琊率先开口,在她身前站定,目光定定落了下去。
目光甫一交汇,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几分探究。
青姻就又往慕衡身边靠了靠,垂头不语。
焦琊片刻的失神后,终是补上了句:“阿衡你也知道,我母亲被召去圣山,已经数月有余,我留着黎氏,本也是看她昔日在天后跟前伺候过——”
“若太夫人真被软禁,慕氏一族也不会坐视不理。”慕衡许下承诺,却突然感觉胸口被某人挠了一爪,低头对上青姻骤然睁大的双眼:“你真把人杀了呀!”
焦琊余光瞟见那张猫儿似的脸,以及隐藏着狡黠的明亮眼睛,差一点笑出泪来:“姑娘不必担心,有阿衡帮忙,母亲定能够平安无事。”
或许皮相会曾相似,可那双眼睛,他绝对不会认错。
黎如儿被两个婆子带走时,回头看了眼已被放到担架上的姑母,竟已化出蛇尾,整个身子侵泡在血泊里,眼看就快不成了。
身子不禁轻轻打了个哆嗦,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神农部并不是外人所以为的那般软弱好欺。
这些人表面上对她和姑母毕恭毕敬,但都是看着焦琊的态度,就连那几个蠢婆子,方才都对自己变了脸色。
原来母亲说的话是对的,不管她父兄如今身份怎样显赫,那些上古遗族,永远都不会将他们看在眼里。
青姻看着黎如儿离开院子,心里一口气,稍稍平顺了些。
那些似真似梦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真实无比。
哥哥焦琊就在眼前,在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她更加不敢抬头去看的人。
人恹恹的靠在慕衡身上,手无力的垂下去,轻声道:“我累了,要睡觉。”
这一晚上,脑子里想起了太多东西,感觉整个人都要崩坏,急需安静的消化一会儿。
“好。”慕衡面部冰冷的线条柔和了些,顺势将她揽在怀中。
虞萱在一旁急得不行,搀了青姻的另一只胳膊,担心道:“方才黎夫人在这儿大闹,惹了姑娘不痛快,奴婢那儿有安神宁气的药——”
话未说完,却见水绿色衣角翻飞,人已被慕衡打横抱了起来,只见那人一身寒气,冷眼望着焦琊,“给我找间屋子。”
“慕公子——”虞萱见不得他这般无礼,却被焦琊拉着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曾是我那顽劣小妹的屋子,已空置了百年,还请姑娘不要嫌弃。”焦琊淡淡说道,无视旁边夙辰一脸神伤,走上前去开了门。
毓芳院的屋门已经许久未开,如今听见锁心微微转动,竟像是打开一坛经年的陈酿,让人心醉不已。
青姻心里一阵酸涩,感觉到对方看了过来,心中别扭极了,将脸更深的埋进慕衡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