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仿佛完全没有重量,面上雪白的肌肤,在他手指触摸上去的一瞬,忽然发生变化,像是被腐蚀化为尘埃飞土。
她的整个被血沁透的身体,同样开始涣散消逝,慕衡瞳孔缩紧,双臂本能的一箍,想要留住她。
却是徒劳……
恍惚听见旁边有人推了推他:“这位仙长,不是我要多管闲事,可是你方才怀里抱的这个,好像是个假人哦。”
慕衡视线逐渐恢复了清明,怀中那具身体消逝后,地上余下一个做工精巧的傀儡娃娃,与那人一模一样的五官轮廓,嫣红的唇一点,仿佛在看着他笑。
幻宗的傀儡之术。
他竟然,会被这种低劣的手段戏耍。
很好,好得很。
既然不是她,那她在哪里?
再抬起头,凤目里暗潮涌动,像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平静,带着几分嗜血寒意。
青姻跟着大哥一路狂奔到驿站里,因着兽潮的关系,传送法阵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
楚寒花了些银子插队,带着青姻来到法阵边上,设置好目的地。
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逐渐迫近,他面色一凛,却是掩饰住了没让妹妹发现。
临时改变计划,将手中包袱交给青姻,语气温柔的道:“姻儿,把你的贴身之物拿两样给我。”
青姻一愣,随即掏出自己的丝帕,还有香包,想了想,又从铃铛里取出自己的一缕头发,用丝帕包住一并交给他,一张小脸惨白无血色:“大哥,他是不是,要追来了。”
“乖,别担心,就待在客栈等我。”
说罢,便推她上了法阵。
**转动,青姻似乎进入了无尽虚空之中,再睁眼,周围已是换了天地。
驿站上立着一块地志标,白底蓝边的牌子,上面用朱漆描了三个大字,清苑郡。
青姻记着大哥方才交待的话,去到约定好的祥瑞客栈,换上包袱里的裙衫,就呆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等待太阳落山。
她自小养在深闺,身边从来没有离过人,后又被送到慕衡身边,更是连山下都没有去过一次。
算起来,这是她人生中头一回独自远行。
心中久违对自由的感觉,令那种紧张的氛围冲淡了些,她站在房间的穿衣镜前转了一圈,镜中人一身绛紫色流仙裙,头上用玉扣将发高高束起,显出几分难得的飒爽。
眼角瞟见床上随衣服扔下的兔子玩偶,不由一怔,不过是之前为应付慕衡,随手拿的一个玩意。
青姻受不得那种骇人的压迫感,赌气似的把那小兔子捡起来,用剪刀绞碎了扔在角落放脏衣服的篮子里。
忍不住趴在窗户口上,看楼下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清苑郡离原来的青山镇千里之遥,且传送地何止上千,她想慕衡一定不可能追过来的。
与南方的风物迥然不同,这里属北地,四季都流行穿貂皮大袄。
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来,她心里牵挂着,想着等安顿下来,一定要亲手做一件皮袄给他。
可是一直等到傍晚时,哥哥还没有出现,店里的小二送餐过来,见她孤零零一个小姑娘在,好心提醒了句:“姑娘吃了晚饭,就早些歇下吧,别一个人出去乱逛。”
“为什么?”青姻早就饿了,刚拿起筷子,闻言却又愣住。
小二观她年纪不大,生得又实在讨人喜欢,不顾自己刚才忙得脚不粘地,就多说了句:“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从青山镇来的。”她歪着头,眼中蕴开柔和的笑,看着那小二哥。
走廊上传来催促声,他没时间多解释,挠了挠头:“还不是夙家那位二爷,近日又发疯,哎,总之不太平,姑娘你自己小心些。”
房间里又只剩下青姻一人,她安静吃完晚饭,眼见外面日暮已经低垂,大哥却还没有出现。
忽然,街上有个奇怪的人引起她注意。
那是一个很高,留着浓密胡须的男人,因为长相过于凶狠,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来。
尤其令人惊骇的是,他右手上拿着一根长钩索,最末段尖锐弯曲成钩状,闪着锋利的寒芒,路人见了都远远绕开走。
青姻眼尖的发现,在他左手上还缠着一串佛珠,这种紫檀木的珠串,她在慕衡那儿也见到过,好像是做超度亡魂之用。
奇怪的是,那高个子走到她正对的窗户下面,忽然停住了脚步,并抬头一望。
这一眼来得猝不及防,那人的目光冷冰冰的,像是蝮蛇。
更加令她诧异的是,对方在看过她一眼之后,抬步走入了这家客栈。
青姻心中忽然有了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忘川河畔,奈何桥边,大片大片开得艳丽的曼陀罗花……种种离奇场景,依次在她脑子里闪过。
她恍然记起自己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走廊上,脚步声临近。
而越是靠近,那日在忘川的场景越是一幕幕浮现出现,她双手抱住头,心里有种不知名的恐惧。
脚步声果然在她门口定住,青姻背靠在窗台上,后背已被一层薄薄的冷汗沁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