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自家院里,村长就扯脖子喊道,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提着篮子从瓦房里走出来,“杀你个老杀才,就那一只鸡还指望它下蛋呢。”
村长奔走到妇人跟前,“你个老婆子好不晓事,上差来了。”
“上差?”妇人望了眼朱由检和他身后将兵,忙道:“我我我…我杀鸡去。”
“不用忙了。”朱由检制止了妇人,在村里这一趟下来他还哪还有心思吃鸡,坐到院子里石凳上,对老者招招手:“老人家过来坐。”
“老朽不敢,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贾华一声断喝,吓得村长直接瘫在石凳上。
朱由检瞪了眼贾华,“对老人家这么凶干嘛。”
贾华垂首受教,朱由检这才道:“老人家,你是这里的村长,你说这些年光景如何?”
“这…”村长瞄了眼知县,朱由检怒了:“我问你话你看他干嘛?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他若有欺民之举,我这就拿他下狱。”
知县也懂事:“属下到外边等候。”
说完缓缓退了出去,临退出去之前有意无意的望了眼村长,朱由检对村长道:“有什么你跟我说,我一句话就能拿你们知县下狱,你不用怕他。”
“那…那小老儿就直言了。”
村长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这十几年光景都不好,天公不作美,地里没收成,当今圣上继位之前,朝廷各种名目的税款压的咱气都喘不过来。
本来我这三里村有五百户人家,现在只有三百不到,那些人都交不起税逃难去了,当今圣上要是没免税三年,只怕现在连二百户都不到了,今年得交税,我们哪来的钱粮交税啊?”
朱由检沉默半响,道:“老人家天子已经下旨免了河南今年的税,这个不用担心了,你家中情况如何啊?”
“真的?”村长浑浊的眸中泛起激动之色,“天子又免税了?”
朱由检一点头,“天子一直惦念着河南百姓,老人家你家中情景如何啊?”
“我家…”村长叹了声道:“不瞒上差说,小老儿有三个儿子,长子早年战死沈阳,媳妇改嫁了,二儿子跟人抢水被打断了腿,媳妇也跑了,家中生计全靠小老儿和三子维持。
我那儿子平时挑水浇田,农闲时当个团练,也能有点收入。”
说到这,村长停了下,左右张望着确定知县不在场后才说道:“按照朝廷规矩,团练兵每月给银一两,可县里说团练兵操练时吃的米粮也要从这一两白银里扣除,通常到手也就三钱左右。”
朱由检的行事风格已经让村长把他当成御史了,什么事都说了出来。
“还有这种事?!”朱由检又惊又怒,帝国设立团练兵是为了未来战争做准备,地方官连这个钱都敢克扣,河南道御史眼瞎么?
“可不就有这事,我听周围几个村的人说,他们也都这样,农闲时才有二三钱拿,这还不如到城里做工了。”
“知道了。”朱由检铿然起身,抬手道:“即刻拿下河南道御史,着刑部彻查河南练饷一事,涉案之人一个不能放过,那个知县马上给咱抓了。”
“是!”贾华抱拳领命,“你们几个跟我来!”
听到朱由检要拿下御史,村长嘴巴张的老大,“上差你不是御史?”
朱由检笑了笑,“我几时说我是御史了?老人家咱得谢谢你,没了你还不知道让这群地方官贪了多少银米。”
在老者错愕的目光中,朱由检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刘若愚道:“出来带了多少钱?”
刘若愚摸摸钱袋。估摸着道:“约莫二百两。”
“去买点鸡鸭鹅狗什么的,村里不能一点牲畜的声都听不到。”
“老奴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