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卫西北地340里,沛草川。
沛,有雨水丰沛之意,是这片草原上最肥美的一片草场,一大片蒙古人的毡帐占据了这片草场。
年轻的蒙古汉子手持雕弓在草原上肆意奔驰,嘴里呜呜嗷嗷的叫着,胸中激荡着烈烈豪情。
女人们在营地内浆洗衣物,照顾牲畜和哄着孩子,一顶顶毡帐簇簇拥着的是挂着金鹰头大旗的蒙古王帐,上千名蒙古可汗亲卫日夜守候在王帐周围。
从高空俯瞰,这片蒙古人的营地将近十公里,起码不下二三十万人,这其中有一大半是精壮的汉子。
王帐内,身为黄金家族后裔,大蒙古国之主的林丹汗一脸忧愁的横卧在榻上,刚纳的小妾含着一口美酒凑到他唇边,都被他一把推开。
“哎呀…”小妾一声轻嗔,倒在地上,林丹汗从榻上站起直接走到羊皮地图前,看都不看的她一眼:“别在本汗跟前卖弄风骚,本汗没那个心情。”
小妾福了福,悄悄退了下去,林丹汗独自站在地图前,看着大蒙古国的疆域,心里涌起一股苦涩。
世人都知道他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却不知道先辈留给他的是一片怎样的基业。
他13岁即位那年,蒙古汗权不振已经很久了,漠南的科尔沁、内喀尔喀、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落各自为政,他只能支配辽河套的察哈尔部。
虽然仍被漠南诸部奉为名义上的共主,早就没有蒙古大汗的实际权威了,漠北的外喀尔喀甚至都不承认他这个蒙古大汗。
漠西的卫拉特还与他为敌,再加上东边女真族,以及最近几年开始崛起的明帝国,他感觉自己肩上担子愈发沉重。
要是他先祖成吉思汗还在,多尔衮、朱由检这俩玩意儿绑一起都不是大蒙古国的对手。
想起祖先纵横欧亚的辉煌,林丹汗迷蒙眼中浮出一丝向往,很快又黯淡下去,先前一役察哈尔部主力损失大半。
他这个蒙古共主更没话语权了,此次聚兵拒敌也是各部自己对付不了,才把他这个共主搬出来主事。
各部之间谁也不服谁,基本的令行禁止都做不到,想用他们恢复成吉思汗的荣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大汗,明人来使求见。”帐外传来亲卫的禀报声。
“知道了,让各部首领来王帐集合。”
“是。”
没多久,二十多个部落首领聚到了林丹汗的王帐中,林丹汗换上一身黄金长袍,原本宛如枯槁的头发也被梳成一绺绺的小辫披在脑后,再摆出一副姿态大有蒙古之主的风采。
其子额哲宛如雕塑般站在一旁,林丹汗已经有了培养继承人的念头,草原人寿命很短,少有能活过45岁的。
就算活过去了体力下降太多的他们也会成为部落的累赘,而林丹汗今年已经38了。
“拜见大汗。”
各部首领单膝跪地拜礼后,坐在两边的皮垫上。
“把人带上来。”林丹汗一抬手,守在帐前的可汗亲卫撩起帘帐,穿着青色团领官袍的凌木在两名军士护卫下走进营帐。
凌木面无表情的走到林丹汗跟前15步的位置站定,倒是他身后的两名随行军士左右顾盼。
他们都是警备师的士兵,在很多明朝人认知里鞑子就是吃人的狼,妇人们经常对不听话的孩子说:“再这么皮,鞑子就来割你脑袋。”
“汉族人,见我大汗为何不跪?!”左手边的一名部落首领沉声道。
凌木扬首,就差用鼻孔对着林丹汗了,“上国天使不拜小邦之主!”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