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贺攸宁的脸阴沉得可怕, 未央宫被她看得跟铁桶似的还能有人动歪心思,卿太后从前是眼高于顶的性子,确实得罪过不少人, 但这个关头敢对她下手又能得手的人屈指可数。
贺攸宁的目光越过重重宫殿, 落在某处, 又转头命令淡竹。
“去将小皇子抱到我殿中, 换我们的人伺候着。”
小皇子刚吃饱,此刻正睡着,贺攸宁侧头细细端详着,宫中的皇子皇女大多都像景成帝,他倒是像卿太后多一些。
贺攸宁刚想将小皇子递给淡竹, 却发现一奶娘神色不对劲, 贺攸宁多看她两眼,却见她有意捂住胸口。
不好!贺攸宁急忙去试探小皇子的鼻息,还有呼吸,转头示意几个嬷嬷将奶娘看住, 急忙抱着小皇子去看太医。
那奶娘果然有问题,几个嬷嬷扒了她的衣服, 见她胸口还有残余的红色粉末,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并未叫小皇子进口, 是以小皇子并无大碍。
奶娘被几个嬷嬷死死按在地上, 淡竹甚是气愤, 未央宫的奶娘是她千挑万选的,未曾想还是出了问题。
“公主何不即刻审问这老虔婆, 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毒害皇嗣。”
贺攸宁垂眸看着趴在地上的奶娘许久, 压着她的嬷嬷就等着贺攸宁一声令下好将她拉出去处置, 却不料贺攸宁只摇了摇头,吩咐人看管着不叫奶娘死了。
贺攸宁不是不问,是无法问,她心中已有答案。
这奶娘大约是不会说出幕后指使之人,问了也是无用,但若是说了,这殿中所有听见的人都不能活。
回宫的路上,贺攸宁紧紧抱着小皇子 ,“做个孩子真好,但你说为什么会变呢?”
贺攸宁叹息,淡竹听得云里雾里,这话显然不是对着刚出生的小皇子说的,可淡竹并不懂贺攸宁的意思,“公主,哪有人永远是孩子,都是要长大成人的。”
“是,你说的对。”贺攸宁止住脚步,金瓦反射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走吧,后面还有事等着。”
乾清宫内。
老太监俯身在小皇帝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说完又低头不敢瞧他。
小皇帝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扔在地上,“不中用,这点事都办不好。”
老太监将笔捡起,口中劝解道:“皇上何必动气,如今他才多大,待他长大您已稳坐皇位何需惧怕一小儿。”
许是怒气攻心,小皇帝此刻脸涨得通红,捂住嘴又咳了几声,他的病一直反复总不见好,这段日子连早朝都无法上,耽误不少政事。
又因着一皇子的降生,叫他怎么能不着急,区区小儿自然不足为惧,但他的身后可是有着贺攸宁。
新出生的皇子是中宫嫡出,与贺攸宁一母同胞,难保待长大后不对皇位起心思,到那时贺攸宁是会继续帮他这个病秧子皇帝,还是会扶持她的亲弟弟。
此事已经败露,贺攸宁心中怕是对他有所怀疑,看来他得抓紧时间。
“去将年柯叫来。”
卿太后的丧礼并未大办,是一直伺候卿太后的嬷嬷特意向贺攸宁叮嘱的,“娘娘说卿家有罪她无颜面对百姓,都是些身后事并不重要。”
按着规矩太后要与先帝同葬皇陵,贺攸宁却做了个有违祖训之事,下令太后单独葬于猷州,正是泾窑所在之地。
停灵十四日便送往猷州,此事一出一片哗然,弹劾贺攸宁的折子一一送到小皇帝案前,更有大臣在宣政殿议事时直言贺攸宁行事放肆。
“按照规矩,太后应与先帝同葬皇陵,猷州是何地?既不是卿家祖籍所在,与太后毫无干系,怎可这般随意就定下,渝平公主无视礼法肆意妄为,实乃我大昭之祸。”
说话的是一三品官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其余官员面面相觑,虽不说话却也感受到了风雨欲来之势。
又有一官员站出,“渝平公主身为女子屡屡插手政事,卿家理应受罚却因着渝平公主的缘故一拖再拖,大昭的官员竟都要看渝平公主的眼色,敢问皇上,大昭难道要出一个女帝么?”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跪倒一片,刘太傅也在其中,心中已打起算盘,这两位官员都是小皇帝一手提携,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再明白不过,若没有小皇帝的授意给他们再多的胆子也不敢如此说渝平公主。
这对皇家姐弟终究走到这样的境地。
殿中除了这两人无人应和,皆跪在地上装死,小皇帝等了半晌,忽然开口问起刘太傅。
刘太傅身为帝师,本应是要站在小皇帝这边,但他思索一番,仍是为贺攸宁开解道:“回皇上的话,我朝并未有女子不得干政的规矩,渝平公主从前也随先帝议过事,万没有现在不可的道理。再者卿府之事牵扯颇多,审问都需费上不少时日,一切都是按着规矩来,何来看渝平公主眼色之说。”
刘太傅在赌,赌小皇帝此刻还不会与渝平公主撕破脸皮,朝中信服渝平公主的人众多,可以说,小皇帝能稳坐在皇位之上,渝平公主有九成功劳。
思及此,他心一惊,想起这些日子朝中官员的调动,被调离的官员大多与贺攸宁有些关系。
小皇帝今日只是试探,他原以为他将拥护贺攸宁的官员调出京去,朝中贺攸宁的势力已被削弱,却不料自己的老师在心中也认为大昭离不开贺攸宁。
“放肆!”殿中跪着的官员心都提到嗓子眼,却见小皇帝将手中的折子朝那两官员面门扔去,“皇姐为大昭付出诸多心血,岂容你们污蔑。”
二人认错倒快,连连告罪,皇上只嘴上骂了几句并未责罚,这事便也就过去。
此事很快传到贺攸宁耳边,年棋对这两官员甚是不满,“不知从哪冒出的黄口小儿,满口胡言,还说公主是想着要当女帝,要是公主真想当,哪还轮的着……”
贺攸宁及时止住他的话头,“越说越不是,你这是在宫中,不是在乡野,什么能说什么不能你全然忘却,口无遮拦。”
淡竹心情也未好到哪去,待年棋走后,忍不住道:“公主做这么多是为了谁,皇上难道不知道么,眼见着局势逐渐稳定便想着要打压公主,这般做未免也太让人寒心。”
“够了,说这些又有何用。”身在高位的人永远不喜自己的权力被人分走,也不喜他人光芒太盛,贺攸宁对此早有预料,却不想竟来的这么快。
自此事后,宫中的气氛大不如从前,贺攸宁有意避着,便再不去宣政殿,也不再过问政事。
可小皇帝并未就此收手,刘太傅的话仿佛提醒了他,一日不消除贺攸宁在朝中的影响,他的皇位便一日无法坐稳。
贺攸宁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侍卫换值,这些日子宫中几处调动,守卫也比从前森严。
“公主,皇上这次怕是下了决心。”淡竹忧心忡忡,她一直跟在贺攸宁身边,自然知晓贺攸宁的心思,贺攸宁为着小皇帝奔波劳苦,对小皇帝是发自心底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