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仁爱”、“耐心”是他们言语提及次数最高的词汇。
倒是符合黄志标的问询笔录,要么是陆一盔甲面具太厚,要么是另有隐情。
郭锡枰把所有的笔录汇总给了殷天。
殷天正在去找张瑾澜的路上,她因马悦琪的失踪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强烈质疑,不敢再轻易下结论,显得缩手缩脚。
周三,张瑾澜通常都在心理干预及治疗研究所坐镇。
小白楼在年中的时候被刷成了土黄,丑得人神共愤。殷天下车一看,土黄算是种委婉的表达,屎黄才得其精髓。
老旧瓷砖的走廊里人山人海,殷天强行挤过去,跟个大马哈鱼洄游似的,遭了一路的骂。
张瑾澜在卫生间洗小花瓶,她新买的两个多肉因为浇水太多,烂了根,彻底枯谢。
殷天到办公室困得两眼迷蒙,被阳光一蛰,眼泪止不住的“哗哗”流。
她给自己泡了两杯咖啡,偷摸拿了俩肉包,狼吞虎咽,嘴巴嚼得正变形时张瑾澜回来了。
“你倒是不客气。”
殷天撅嘴想回答,一吐字就往外喷肉馅。
张瑾澜怒瞪,“吃完再说,刚打扫的房间,你要累死小刘啊。”
她戴上老花镜对所有的资料雕章琢句,“有没有心理治疗的就诊记录?”
“没有,周边的医院和咨询室都摸了一遍,没动静,但我觉得应该有人一直在帮他疏导。”
“睡眠情况怎么样?”
“少,业主和邻居反应是个夜猫子,晚上喜欢画画,半路出家但上手极快,很多孩子的微信头像就是他画的。”
“你怎么看?”
“我……”殷天抽着纸巾擦嘴,“我不确定……我也……说不好。”
“他把你个打败了?”张瑾澜摘下老花镜,凝睇她,“没自信了,到我这里来寻求佐证?”
殷天面色不自然,夹着别扭劲儿,轻轻颔首。
“你之前的分析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是我看到那些照片,也会给出一致的评估,是敌人太狡猾,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你可从没夸过我,”殷天撇嘴,“这节骨眼儿上说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
“有没有考虑过躁郁症?”
“有,虽然没经过正式诊断没法下结论,但他很多行为是符合病征的。”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双相情感障碍的临床表现很复杂,有些人的狂躁性不明显,情感高涨,精力奔逸,语言丰富多彩,是个绝佳的辩论者,领导者和孩子王。抑郁时情绪低落,愉悦感丧失,所以会在深夜出现这样的画作。”
张瑾澜举起其中几幅,都是灰黑背景,一个小男孩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间,抱住自己流泪。
“侯琢说这是他的童年,但我觉得周边这一圈孩子是他现在的幼儿园学生,中间的是他自己,缺失童年的人将情感投射到孩童状态,那些都是他的玩伴,所以他付出巨大的热情与真挚,跟他们相处。”
“一定有一个触发点。”
“对,这让他采取了跟踪的行为,无论是马悦琪还是庄郁,都触碰到了他的雷区。”殷天双手插兜,兜里有一厚纸片差点刺破她肌肤,掏出来一看,是那个女保险员的名片。
“一个从小受尽至亲折磨的人,什么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张瑾澜好整以暇,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在等殷天觉悟。
殷天此时正浸浴在筛选回忆的迷宫里。
长久的失眠导致她记忆力有时会出现不可逆的迟缓,抓住了,可有不清晰,越想越茫然。
那个女孩的话很重要,她绞尽脑汁。
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她说当警察不挣钱,她会接替她上司坐上高位。她说马悦琪女儿是小尖脸,母亲是国字脸,不像是一家人。她说女儿怕母亲,在有人突然抬手时,会出现面对暴力时本能的恐惧与退缩。她说她给女孩戴围巾,看到脖子有大面积的瘀青。
“虐|童,”殷天缓缓吐字,“那就是陆一所不能忍受的禁区,他撞见过马悦琪在虐待孩子。”
“其实无论有没有躁郁症,这都是他人生的禁区。”
手机震动起来,殷天连忙接听,是华子兴奋的叫喊,“殷天姐,我查到了!马悦琪不工作的空档期究竟在干什么,她是故意不填写信息的,那工作差点让她吃了官司,在干前台之前,她是个幼教。”
“幼教?”
张瑾澜听罢摆手一笑,“通了。”
“对对对!她是金香幼儿园的幼师,虽然是自动离职,但有传言说她有极度恶劣的虐|童行为,我也没听清,那保洁说话有口音,说是什么拿小针刺孩子小腿,玩游戏的时候故意扇打孩子什么的,最后是被园方逼迫辞职的。”
“你现在就去金香,我马上就到,亮了证件直接找园长,别墨迹!”
“好好好,我这就去。”
殷天把资料一叠塞包里,“回头请您吃饭,”
她急匆匆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又探头回办公室,“他还绑架孩子,这么说有可能不是在绑架,但也不一定,他可能最喜欢她,想收集娃娃。”
“伤害大人,是想根治孩子的伤痛,但绑架孩子,就说明他无法撼动那个大人。”
殷天一怔。
张瑾澜静静看她,“那是庄郁的孩子,我听老殷说庄郁的父亲是叶绒撞死的,你也在跟踪她,我以前很担心41号会画上句号,我甚至希望永远都不要有那一天,因为那势必会引起你作出非常理的事端,现在,我所担心的事情在一一发生,我是你的导师,更是你的治疗师,我比任何人都在意你的精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