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人吗?
母亲也是。
聂城不语,再次看鉴钟。
她实?在与母亲相像,不在长相,不在性格,也不在今日花园中那一袭式样相仿的白?色长裙。
相同的只?有低微身份和对?那不可捉摸能力的极致渴求。
这种相似,使从未见过面的两个人,在某种感觉里,奇妙地对?上了号。
画像中的母亲,恬淡纯净,带着聂修对?她最深层的期望,描绘成了那副模样。
但?其实?她不是的。
母亲看似温顺,实?则暗含野心,从不肯承认自己贱民身份。
破家贵族后代?,被忠仆送进教城苟活一命,她活着的意义,并不在活着二字。
于是她主动接近父亲,拼尽全力脱离坑底,进到上城生活。
小时候,母亲偷偷与他讲过身世,说她并不低贱,也让儿?子不要看轻自己。
母亲一族曾出过血脉强者,还不止一位。
最厉害的能力者有极强的探矿本领,仅比母亲大三岁。
因家族势弱不敢张扬,自鉴钟台下来并未将能力做出填报,所以上不了皇家记录实?册。
没有实?册保护,后又?有求财叛徒泄露消息。
怀壁其罪,空有能力却无法保全自身的人,只?会引来豺狼觊觎。
于是家破了,只?剩了她一个。
母亲最大执念,就是站上鉴钟台。
她曾经也有机会,只?是那时年岁小,后来年纪长到可以报名排期时,已沦为贱民在坑底数年。
其实?她知道,跟了聂修不可能恢复身份,甚至也不可能通过私下买卖,换得这样一种资格。
变做另一个人,不能顶着家族姓氏,拥有了能力又?如何?,她再也回不去贵族小姐的身份。
这种自知与对?能力的渴望,使她日夜难眠。
有一天聂修回来,说母亲因触犯国家法令,被惩戒了。
那时他年纪尚小,并无能力追究缘由,到后面长大了,再想?去查也找不出昔日被掩下的线索。
后来聂修有次醉酒无意说漏,虽话语支离破碎,聂城还是将事件拼凑了出来。
似乎是母亲纠缠他要去看仿镜制作,因这事违规被聂修拒绝,母亲竟偷盗了他的通行令带了名随侍去闯融炼场。
通行令一人一令,验出不是本人自然不许入内,当下就起了冲突。
随侍为护主动刀兵见血,偏偏守场是借用的皇家兵卫,岂容侵犯。
那时聂修势力未成,还受家族压制,一个坑底带上来的贱民女人,触了法令杀便杀了,竟是问都没问过他。
仅八岁的聂城被聂修紧紧抓住纤瘦臂膀,疼得几乎裂开。
那个男人一双血红眼睛盯住他,问:“既是贱民,那一生都是!还翻什么案!想?什么血脉?!你也一样!别学?你那低贱母亲做痴心梦,会死的!”
后来长大了,聂城才知道聂修是唬他。
纵使体内流有那女人一半血液,只?要他姓聂,便能光明正?大踏上母亲想?疯了的鉴钟台。
聂修对?女人有情,护他护得紧。
二夫人手下势力都没法撬动身边层层防护,这么多年只?能在背后传递流言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在他血脉不纯这点破绽上拼命做文章。
聂修继位后,荣丽防聂城有如防贼,为了亲生儿?子二皇子三皇子称谓,几乎是日夜难眠。
以前担心聂修将家业传给聂城,但?荣家也不是无人,纵使聂城拿去了,也能想?办法一点点夺回。
可若是皇位呢?
聂修最宠爱的大皇子,哪怕身世有瑕疵,按规矩也是第一顺位继任者,这个没人能够改变。
唯一能撬动的,就是体弱难支这一点。
最好是聂永墨聂永荣两人能在鉴钟台上一展实?力,彻底把聂城压下去。
拥有血脉能力的皇者,难道不比病弱无用的大皇子更应继承宝位?谁都会认这个道理!
聂城知道荣丽打的什么主意,但?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什么父亲的庇护,母亲的疼爱,都是虚无的东西?。
想?要站得稳立得正?,想?要旁人真心拜服。
只?有自身握有强大钱权才能达成。
血脉之力他要,财权也在慢慢累积,等腐蚀了一众王公贵族,让他们离了自己便不得活。
如今这皇位算得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