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公知道兀尔特吃过人,多尼和罗可铎带着两万多满蒙大兵从贵阳经过四川无人区回到保宁这一路都干了些什么,早已是举世皆知。不过周培公却不因此对兀尔特感到厌恶,因为他明白,人到绝境时,是什么都能吃,也是什么都必须吃的。这乱世,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传承后代,才有资格决定史书如何写,无论明清,无论满汉,皆如此。
让周培公感到庆幸的是,太平军没有吃过人,这支从岭南一路打到南京城下的兵马有着人类最起码的良知底线。虽然这支军队统帅的父母妻儿被人当作盘中餐吃进了肚中,虽然这支军队中有大量曾经吃过人的清军降将降兵,但这支军队哪怕再如何作恶,也没有干过拿人当军粮的事。
唯一在参加太平军后还主动吃过人肉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李凤鸣,一个则是王.辅臣。当日在肇庆,这两人将清简亲王济度的脑袋当了下酒菜。不过军中一提起这两位的壮举,总是会自觉将他们同岳爷爷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联系起来。
周培公不是那种保守的儒生,所以他也很欣赏李凤鸣和王.辅臣的壮举,也同样不排斥曾在四川宰食过绿营和百姓的兀尔特等一众满兵。早年读史时,周培公就曾叹过,世人皆赞曹孟德,又有谁会替徐州那二十万被曹孟德杀了做军粮的百姓鸣冤呢。
胜者为王,哪怕胜者是禽兽,也是英明无比;败者才会为千夫指,为万人骂,哪怕败者无比仁义,也避不过后世污名。
历史就是这么现实。
兀尔特向周培公表达了抱歉之意,意思他的部下们太心急了。对此,周培公自是一笑而过,和兀尔特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徐州清军的事。正说着,有人喊了起来:“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兀尔特的身子猛的一颤,继而往前一倾,翘首看向北面。
视线中,有军旗在风中飘荡。军旗后,是长长的队伍。
“我们的人来了!”
千户邵尔岱激动的一甩马鞭,胯下座骑吃痛不过,嘶鸣一声跃出四蹄向前方疾驰而去。
“驾!”
功间色也是猛一打马鞭,座骑如离弦之箭往前方奔驰而去。岳得济的尿意早已没了,这会只恨骑的不是飞马,眨眼就能奔到额娘身边。
“驾!”
“驾!”
一匹匹战马从队伍中驰出,数百满兵一个接一个的打马向北。一张张脸庞尽不相同,脸上的惊喜之色却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
“兀尔特,我们过去吧。”
周培公笑着轻抽马鞭,他的骑术可不及这帮满州兵厉害,只能缓慢奔跑。兀尔特虽挂念亲人,但也放缓着马速和周培公并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