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什么大头蒜?你爸搞些违法乱纪的勾当,被警察和部队的人联手给抓了。就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公安?或者解放军?跟那些大老爷们儿干一架?你怎么不去?反而来找章漾?你不就是因为看见她是女的,觉得她好欺负呗!”陆英远才不管现在武家安的脸色是有多难看,他刺人的话那是一句接着一句,压根就不带消停的,“那天跟着章漾一起去你们村子里的,不是还有个男人吗?怎么的,你现在不找警察干架,也不找跟着章漾一起的男人干架,合着你就只盯着章漾了呗!你不就是看着她没什么战斗力,就逮着软柿子捏?”
武家安现在因为陆英远这话,短时间里愣是没找到反驳的话。她一下变得有点愣怔,失神地看着章漾的方向,只能不停说“我没有我没有”这样的话。
陆英远才懒得跟她说那么多,刚在出事后不久,就已经有人报了警,现在警察也来了。陆英远掏出自己的证件,然后简要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就走到章漾跟前。
别看在武家安和警察面前还挺游刃有余的陆英远,在对着章漾时,他有些小心翼翼。
这也取决于季行止每次谈到章漾的态度,如果说,季行止在自己一群兄弟面前,对章漾表现出来不在乎,很随便,那现在陆英远肯定也不会像是眼瞎这样生怕自己一个大声就把章漾吓坏了。
谁让季行止结婚后,每次提到章漾,都像是提到了他家存折密码,一股子别打听的味道。又像是提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股子浓浓你们别肖想的警告味。搞得他们几个熟悉一点的兄弟,虽然跟章漾接触不多,但不约而同的,整得有点……诡异的“敬畏”。
“嫂子?”陆英远一个糙老爷们儿,如今跟章漾一起坐在警车后排,偷偷观察着章漾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唯恐章漾吓得不好,“你没事吧?”陆英远酝酿了半天,也只问出来了这么一句直男风干巴巴的话。
章漾是被刚才的武家安吓坏了,她昨天在跟季行止说到这件事时,没想过后者是想要她的命。章漾还记得当初她跟武家安在副楼时,武家安还很依赖跟自己讲话,说想要出去看看。
现在听着陆英远的声音,章漾像是才回过神来。
她刚才是被吓蒙了,现在转头,冲着陆英远一笑, “嗯,没事。”
但章漾自己不知道,她现在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陆英远见状,虽说男人多数对于像是柔弱可怜的小白花会心生怜爱,可眼前这是季行止家的小媳妇儿,陆英远哪里敢有这种念头,他心里下意识的想法就是得尽快找个地方,给季行止打电话。
到警局,录口供,章漾就坐在了长椅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刚才警察局里的小姐姐给她端了一杯热水,她的指尖似乎才感觉到一点暖意。说起来回国这几个月,她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比这凶险的事故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但就今天上午遇见武家安拿着匕-首冲上来,她居然有些愣住。
章漾低头嗤笑了一声,她就是在笑自己矫情。
她抬手喝完了手里的热水,准备跟里面的陆英远知会一声,就去报社。
这么点小事,章漾觉得不能耽误自己上班。
但她还没站起来,跟前倒是已经先落下来一层阴影,随后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她。
这股气息,就像是让她找到了安全领地。
也几乎是在这瞬间,章漾眼睛就红了。
她想,矫情就矫情吧,她在自己老公面前矫情又怎么样了?
她就是在上班路上看见有人拿着匕-首朝着自己冲过来害怕了,就这么没出息,觉得委屈想哭。
“吓坏了吧?没事了。”来人应该是跑过来的,身上还带着比盛夏更灼热的气息,有些微喘。他的动作比章漾很快一步,将在位置上的人抱得结结实实,完全不留一点缝隙。
季行止接到陆英远电话,就立马赶了过来。
尤其是在听见电话里陆英远的原话,“嫂子好像被吓得不轻,那小脸惨白惨白的。”季行止就坐不住了,甚至于他在开车过来的这一路上,还在后悔自己昨天的决定。
明知道章漾可能被人跟踪,他就应该直接请假,这段时间都亲自接送她回家的,也不会闹出今天早上这一遭。
季行止心头很懊恼,在对着章漾说话时,他的一只手也放在了章漾的头顶,沉稳有力,但同时又带着温柔的安抚。
“我在呢。”季行止弯着腰,低声说。
章漾没有吭声,只是将来人抱得更紧了一点。
陆英远从里面出来后,在走廊上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他“啧”了声,很有眼力价地没有上前去打扰,而是走到门口等季行止。
章漾在季行止的怀里蹭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意识到现在他们不是在家里,这才红着一张脸从季行止的怀中抬头。
这也是季行止过来后,初次见到她的模样。
看着章漾那红彤彤的眼睛,虽然不至于大哭出声,但模样看着就很委屈。他心里像是被横空而来的一只手捏住了,呼吸都觉得扯得发疼。分明在几个小时之前,章漾还在自己怀里睡得一脸憨甜,这才短短多长时间,就这么委屈巴巴,他看了心里着实不舒服。
季行止在章漾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伸手,带着粗糙感的大拇指放在了章漾的眼尾,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他本来是想要让章漾宽心,不要哭,不要害怕,但却没想到这个动作,只是将章漾原本就泛红的眼角,弄得更红了。
被季行止揉了一通后,章漾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章漾心里是有一股酸胀的,当初才回国时,她被人贩子胁迫,那时候她不换人质的话,年轻的姑娘就会当场死在她面前,所以被一腔孤勇和上头的正义撑着走完了那段黑暗的山路。后来,她和小羊去了武家村,因为身边有季行止,哪怕是在枪林弹雨中,始终有人牵着她的手,所以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害怕,甚至后来在回家后,章师长还指着她的鼻子说她胆子太大。
可是今天早上,这猝不及防的意外,章漾是真怕了。
她可以心大到因为要“正义至上”,让自己陷于危险,但同时也脆弱到因为意外,难过得想哭。
“我没有想过害人家破人亡。”章漾声音发闷,她低着头,伸手拽着季行止的衣服下摆,看起来像是在街头走失的小可怜,无助极了。
季行止来得着急,没听陆英远说具体过程。但现在就凭着章漾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在脑子里飞快拼凑出来了来龙去脉。
“嗯,你没有。”季行止在章漾面前蹲下来,他平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看着对方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心疼得不行。他微微仰了仰头,在章漾的脑袋上亲了亲,这已经算是季行止能在外面做出来的最怜爱她的动作,“你做得很好,拯救了很多人,也让很多人得到了真相。你们报社不是每天都有很多读者来信吗?大家写给你的信,你看了吗?是不是很多都在夸你?这多厉害啊,你就是做得很好。”
季行止在遇见章漾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还需要安慰人这一项技能。他现在看着章漾,只烦自己从前没能从嘴皮子很溜的政委身上学到一星半点,以至于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让面前的人开心才好。
章漾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唇,再一次靠在了季行止的怀里。
她的小脑袋这时候就搭在季行止的肩头,呼吸间都是季行止身上的味道,干爽清冽。
“我就是,有点害怕,还有点难过。”章漾说,然后用着更小声的声音,在季行止耳边道:“我是不是很矫情?”
“怎么会?”季行止想也不想道:“任何人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都会害怕,这不是很正常吗?今天是我不好,明知道有人跟踪你,今天就应该送你去上班。”
章漾摇头,她只是有些害怕,又不是失智。季行止的身份,哪里能时常请假?再说了,就为了送她上班,从家里去单位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请假,就算是季行止同意,章漾也不同意。
“好像也不是那么怕。”章漾用着气音,在季行止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