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春晚的节目单上,程念樟客串的是个小品,按计划将在十点左右播出。
大概是卞志恒去告了小状的缘故,这男人在出妆到上台不到半刻钟的罅隙里,竟还特意拨出冗余,给她打来了一通电话。
“在做什么?”
“刚洗完澡,正盘腿坐床上看电视,等你出场。”
“哦。”
电话里,程念樟那头的环境听来很是嘈杂,有后台执行导演的催促,主持人飘远传来的串场讲词,其他演员的杂沓脚步和熙攘交谈……
然而尽管这样,罗生生还是能从一个飘渺的气音里,辨别出电话那头的程念樟,应当是有在笑。
“马上就上台了,不抓紧点准备,给我打什么电话?”
“有点想你。”
“嗯?”
这才分开多久?
怪肉麻的。
“志恒说你没吃晚饭,台里刚刚加订夜宵,我就让小谢托人带了份大董的套食,结束后带回来,正好我也饿着,我们一起吃些,也算是过掉了除夕,你觉得怎么样?”
“哦……”他突然这么贴心,罗生生竟还有点不太习惯:“少带点吧,我最近胃口不好,怕吃不掉。”
“是吗?那我让他们挑拣一下。”
“嗯嗯,知道啦!”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出现了几声这个男人的姓名:“有什么等会儿再说吧,我都听到后面有人叫你了,再不Standby,小心出表演事故,被吐槽博主挂上热搜,给全国人民当新年笑话群嘲。”
程念樟听言,抿嘴无声笑了一记,回头朝场控比了个“OK”的手势,方才重新与她开口。
“那我去工作了,直播会有几分钟延迟,现在主持已经快说完串词,前台在喊候场,等会儿结束了,我再打给你。”
事无巨细的,好像生怕她怀疑什么似的。
“先忙正事吧,我看着呢,你当我坐在台下就好,不用老惦记的。”
“呵,要是你真在就好了。”
说完这句,男人没等对过答复,在工作人员的催请下,先她一步按下了挂断。
罗生生拿下手机,望着跳转后的屏幕,心里不禁空落落的。
电视里的直播,就像他说的那样,确实会有几分钟的延迟,她再抬眼看向床前荧幕时,里头的主持人才刚刚出来串场,而实际现在演播厅那边,程念樟应该已经演完了下一个小品的开头。
蓦地,她突然就领会到了些他说最后那句话时的心情,可能他们的人生错步太久,如今终于相聚,却又总有这样那样的偏差,始终让人不得安宁……
当看见男人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西服出场,罗生生顿时觉到,原来这个平时酷爱算计的男人,竟也会有傻里傻气的时候,于是便禁不住心头涌上的热意,对向电视,笑骂了他一句——
“戆度。”
就在她悉心观看的中途,手边刚放下的手机,开始“滋滋”不断地发出震动。
翻面过来,因粗瞧是个陌生的号码,罗生生也没做搭理。
但对方似乎特别执着,一连拨来四五个电话,中间没做任何间隔,不似正常诈骗团伙的套路,蹊跷的行径让人倍感可疑。
于是等电视里程念樟的节目终于结束,她便好奇地按下了接通,想听听另头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大过年还不识休息,这么不懈拼搏地扰人清幽。
“喂?”
“你在哪个酒店?”
罗生生愣住。
电话那头的男声她很熟悉,是宋远哲。
“生生,先别急着挂,罗熹出事了,你拿好护照,告诉我地址,我现在立马过来接你。”
“我哥……出什么事了?”
“不是太妙,我建议你先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这样临到见面,可能会稍微好受一些。”
……
春晚正式结束已是初一的凌晨,程念樟谢完幕,同各人拜别后,方才得以回到酒店。
房门打开的瞬间,内里是黢黑一片。
他插上卡,点亮室灯,行步后,默默将大董的食袋放在桌台,捻手松开另人窒息的领口,满身疲态地坐到了床尾。
他侧目看了眼,边上是罗生生于被褥上遗留的凹痕,触手还有些温热。
“叮”
火机开合,指间轻夹的长烟被点燃。
程念樟猛吸一口,再仰头吐向天花,看白雾迷眼。
“次次都是这样,真是没有半点新意……”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