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家在融国十分显赫,家主甚至娶了国君之妹,还担任莫敖一职。正因为家世显赫,母亲是国君之妹,父亲官任莫敖,渠威才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所谓余下的人口,也就是没参与渠威刺杀行动,无相关的人员。至于相关的人员,早已经是死罪。
昭灵言语顺和:“儿臣听从父王安排。”
几天前才遭遇到刺杀,逃过一劫,但他从未请求严惩主谋。
这孩子面软心慈,能宽恕人,这样的性情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
国君拍了拍昭灵的肩膀,说道:“这些人在剩县要是不服管束,或者心有怨言,寡人必不饶恕。”
杀念起,即便是亲妹妹一家,国君也不会手软。
越潜在别第养伤四五日,药师也来了四五回,每次匆匆来,匆匆去。身为宫廷药师,有自己的职务在身,又要出城进城医治一名侍从,药师确实很忙碌。
伸出伤臂,看药师拆开布条,伤口的情况比前日好上许多,已经不淌血水,看得出来,再过些时日就能痊愈。
药师检查伤口,往上头洒药,自言自语:“奇也怪也,我从医三十年,医治上千人,从没见过这样好的皮肉。”
类似的话,药师上次过来换药也说过。
越潜清楚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他体质异于常人,伤口总是好得很快。
给伤臂重新缠上布条,药师喟然:“这样也好,免得我天天两头跑,可累煞我了。”
越潜心知他辛劳,致谢:“药师辛苦了。”
药师摆了下手,继续忙手头的事,等他包好伤臂,才抬头道:“越侍有所不知啊,我每日过来给越侍换药,回去还得进宫谒见灵公子,将越侍的伤情转述。”
药师的话使越潜一怔。
“越侍这伤好得快,最多再过半月,手臂就能提物。我今日给越侍换药,得后天再过来了,唉,国君的宠姬求子心切,乱信巫言,也不知道服食什么东西,正在生病。”
药师背上药箱,无奈摇了摇头。
亲自将药师送出院门,越潜目送药师登上一辆马车,离开城郊。
从今日起,越潜的伤臂不用再吊在脖子上,它垂直放在身侧,就是不小心碰触到伤口,也不觉得很疼。
越潜试了试伤臂,已经能抬高,手也能抓握东西,就是还不能提动重物,也做不了细致的事,譬如系衣带,束发。
站在院外,望向远山,北风吹拂衣衫,越潜忽然有种孤寂感,觉得莫名,这种心境不知因为什么而产生。
一向活得粗糙,从不揣摩自个心思,越潜转身回屋。
在别第养伤的这几日,实在无所事事,药师离去后,越潜独自待在主院,执着一册竹简进行阅读。
竹简上的内容是岱国国君与谋士的问答,涉及古史地理和政治,大有可观。
前段日子,越潜时常去南齐里的乡学听课,他从一名书生手中购得五卷《策书》,无聊时,会拿出来翻看。
阅读书籍的习惯,多多少少受到公子灵影响。
公子灵住在别第时,经常手不释卷,经过书房门窗,经常能看到他坐在书案前读书的身影。
通读一篇深奥难懂的文章,对越潜而言不是一件易事,等他领悟其中的道理,周边的光也暗下来了,已经是黄昏。
收好竹简,站起身环视四周,这主院真是空空荡荡,以往好歹有个尹护卫在,没觉得如此冷清。
夜晚,女婢葛端着一只盛满水的大木盆,进入越潜居住的侧屋,她把木盆放在架子上,拧干巾布,将巾布递给越潜。
越潜接过巾布,擦洗手脸,又将巾布递还女婢。
如是这般,一个拧巾,一个擦洗,来回两趟,配合默契。
洗脸,洗脚,越潜都是自己来,他不大喜欢被人伺候。同理,他也不喜欢伺候人。
没过多久,葛再次端起那只大木盆,朝门口缓慢移动,怕将水溅在屋内,她两条脚微微抖动,身体不强壮,显然有些吃力。
越潜的手臂忽然探到葛身前,他抓住大木盆的一只耳,单臂就将木盆提起,葛根本没意料到他会这么做,惊诧回过头来。
葛瞪圆眼睛,见越潜单手把满盆的水端到户外倒掉,然后再把减轻后的木盆塞回她怀里。
没说什么,越潜回屋。
葛抱着大木盆,模样呆滞,好一会才想起得离开了,她默默将房门关上,低头沿着石道行走。
被服侍的人相助,以往从未遭遇过,葛回想着,心里很意外。她低头走路,没留意四周,走至院门,险些撞着一名提灯的仆人。
葛抬头一看,提灯仆人身后竟是公子灵,她大惊失色,连忙跪在地上。
昭灵没有理会这名冒冒失失的女婢,一向也不喜欢惩罚下人,他从葛的身边走过。
家宰不是说公子回宫过冬,得明春才会回来吗?
葛心里感到疑惑,又想到越侍还受着伤,也没法伺候公子。
熄灭灯火,越潜正准备脱衣入睡,忽然听见院中传来数人行走的声响,很反常。越潜没有下床,去外头察看,他从纷沓而至的声音中,辨认出公子灵的脚步声。
听脚步声可知公子灵走至侧屋前,并做停留,就停在越潜门外。
公子灵身边有执灯的仆人,借着火光,越潜看得见他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身处于灯火下的昭灵,看不见身处昏暗屋中的越潜,不过这个时辰,越潜肯定还没睡下。
只是稍作停留,昭灵的身影很快离去,脚步声往院子深处而去,那是他的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