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虚影指了指那道缝隙,又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们赶紧离开。
岑轻衣能感受到现世的气息从缝隙中源源不断地涌入。
她拉着沈千山的手,踏上了回现世的路。
在缝隙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扭头看去,盘古虚影已经非常淡了。注意到她的视线,它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随即消散,无影无踪了。
她回过头来,眼眶有些发热。
放心吧,盘古大兄,我们不会辜负你一片苦心的。
他们再次迈步,眼前一花,已经再次回到了神女殿中。
神女殿还是他们离开时的那副模样,没有一处损伤,连山门前那些围攻他们的人也已经离开了。
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甚至有一点温馨的感觉,若不是未来得及清扫的血迹还残留在地上,就像是什么都还在没有发生过的时候一样。
然而就是这种宁静却让岑轻衣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是哪里呢?
她不自觉地紧了紧自己的手,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从指缝间最薄的皮肤透过,让她莫名心安。
二人由山门向前殿走去,岑轻衣没留意脚下,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哒”一声闷响。
然而岑轻衣却忽然停下进步,瞳孔瞬间紧缩。
她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太静了。
太安静了。
神女殿坐落于一座山上,就算是殿主带着所有的弟子都躲了起来,也不应该连一丝虫鸣、一声鸟叫都没有。
这就像是……
她眯起眼睛,眸中被怒火点燃。
就像是在潮州时女执以浊气包围整座山,将山上所有生灵的生气都吸得干干净净一般。
只是这人的手段明显更加高明,他未动树木,而是将力量限制在可以活动的生灵上,又无声无息,掩藏得极好,以至于他们在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所幸这里尚无新近浓重的死气,原本在神女殿里的人应该没有大碍。
她视为归处的神女殿被糟蹋成了这副模样,前几世的种种记忆也已经回来,面对可以说得上是自己养大的天魔,她不再客气,冷笑道:“阁下何必藏头露尾,莫不是数千年不见,你已经变成了一个乌龟王八蛋?”
被她斥为“乌龟王八蛋”的天魔此时也不恼,虽不显身形,声音却称得上是平静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脾气,哪有像女娲一点。”
岑轻衣笑道:“我不就是女娲,又哪里会有像不像之说。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像?”
天魔没有回答,只是说:“可惜,没能杀了你,你们竟然都回来了。当年就是神族坏我好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又被神族坏了事。这几个劳什子的神族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岑轻衣眼神一利,凝眉道:“女娲优柔寡断,又养大了你这东西,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个扫把星,不然能连累得兄长和师门都没个好下场么?”
“住口!女娲不一样,女娲她——”天魔忽然住了口,“你这点倒是和她很像,都是一样的聪慧,差点被你套出话来。”
岑轻衣本来也只是顺着他的话想多获取一点信息,此时即使被看透了也不恼,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不就是你师门之人现今在何处么?和你说其实也不妨,只是我敢说,你们又敢不敢来呢?”
他恶劣地笑道:“他们现今就在黑渊之中,你敢不敢来呢?”
“这样吧,我们打一个赌,若是你们能找到他们,我就告诉你们所有事情的始末。”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补充道,“从你们还未出生时的,事情的始末。”
其实天魔根本就没有认真和他们打赌,这点从他在被识破在神女殿布的局之后大大方方地承认而不是掩饰就已经可以看出了。
岑轻衣和沈千山确认了神女殿众人真的是在黑渊之中,便即刻动身。
黑渊一方面是封印天魔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天魔生存了千万年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他的老巢。
他们满身戒备,原本已经做好了闯过各种奇淫怪阵的准备,然而前路却一片畅通,就像是有人特意开了道来等待着他们上门一样。
这样的通畅却比不通畅更令人胆战心惊,岑轻衣隐隐觉得这条直直通向黑渊的路,可能会将他们领到与天魔的最终一战。
他们行进的速度飞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风驰电掣,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之前不知道下坠了多长时间都没有尽头的黑渊已经在他们眼前多了点淡蓝色的光亮。
他们的脚尖点上那光亮,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黑渊深处,一座极尽华美的宫殿赫然而立,其中人影四处漂游。但仔细一看,无论是这宫殿还是人影的轮廓都不甚清晰,一丝丝的黑气从边缘扩散。
这竟然是天魔以魔气为引,聚集四方浊气而成之物。
这宫殿门户大开,和那条路一样,显露出一种欢迎之姿。黑衣的仆从弓了弓腰说:“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罢,它抬起头来,一张空白的没有五官的脸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但是既然是在天魔殿内,那别说是没有五官的仆从,就是一只断手来接他们,他们也并不意外。
岑轻衣和沈千山脸色都未变,稳稳地踏进了宫殿。
宫殿之中,一个男子正懒懒地靠在雕满龙纹的长椅上,右手端着茶杯,听到他们来的动静,才掀起眼皮,说:“你们终于来了。坐吧。”
他话音刚落,八个还不太成型的小魔物抬着小几和凳子放在了他们身后。
岑轻衣和沈千山的视线快速交错,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戒备,然而面上丝毫不显,稳稳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