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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2 / 2)

不知跑了多久,音乐声突然中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机来电铃声。

雷伍喘着气看了眼臂包里的手机,蓦地停下脚步。

他喘得太厉害了,喉咙里有冰凉腥味,本想等顺了呼吸再接电话,又怕对方等太久挂了电话。

“喂……”接起电话时他才知道自己声音有多哑,赶紧咳了两声清清喉咙:“你起床啦?”

“我刚在阳台看见你了……怎么下雨你还出去跑步啊?我昨天说让你和我哥去办卡健身,是说笑的呀,你别当真。”

电话那边的声音好像才刚睡醒,尾音是含在喉咙里好像快化掉的麦芽糖,雷伍微垂着头,低笑一声:“我昨晚睡得不太好,很早就醒了,见没事做,就下来跑几圈。”

“哦,跑完了吗?我看你雨衣也没穿,今天那么冷……”

许飞燕人还站在阳台,朝下方张望,咕哝道:“你吃早餐了吗?我等一下要煮面,你要不要吃?”

许飞燕换好衣服后去唤朵朵:“小懒猪,太阳晒屁股啦,起床啦。”

“唔、不要……我要再睡咕噜……”小姑娘像只冬眠的刺猬崽崽,翻了个身钻进被子里,又睡了过去。

许飞燕轻笑,正想爬上床去掀她被子,这时听见客厅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她走去开门,确认铁门外的是雷伍,才开了门。

雷伍进门时朝卧室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朵朵还在睡吧?我就怕按门铃吵醒她了。”

“嗯,反正今天不用上学,就让她再睡多一会。”许飞燕轻阖上门:“拖鞋在鞋柜里,你自己拿吧。”

“行。”

雷伍弯腰打开鞋柜,额角有水珠滴落到地板,许飞燕见到,眉角挑起:“怎么淋成这样也不拿毛巾擦擦?”

“我淋过身子才上来的。”雷伍拿出昨天穿过的那双藏蓝色拖鞋,脱了鞋换上,随意挠了把自己还挂着水的脑袋:“不是雨水,只是刚洗完头没来得及擦干。”

他声音依然沙哑,许飞燕扫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进次卧,再出来时手里拿了条粉色毛巾。

她丢给呆站在鞋柜旁的雷伍:“擦擦,这样容易感冒的。”

雷伍觉得自己的体温终于开始回升,他摊开柔软的毛巾盖住脑袋,也盖住自己眼里快要倾泻而出的情绪,沉沉应了声“好”。

雷伍现在真觉得自己以前所谓的谈恋爱,不过就是小孩儿在玩过家家,他终于体会到,心里真正住下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混乱不堪的心情,会因为她的一个电话,很快变得平静;糟糕透顶的天气,会因为她释出的关心,瞬间放晴;就连恐怖阴森的梦魇,会因为醒来就有机会看见她,变得不再难以忍受。

“我先给你煮面吧,跟上次一样,公仔面加个鸡蛋可以吗?”

许飞燕已经快走到厨房,等不到答复,回过头,发现雷伍还站在原地,她眉心微拧,又走了回去,问:“……你这是怎么啦?被雨淋傻了?”

颜色可爱的毛巾与雷伍低沉的表情很是格格不入,他眼帘半垂,如墨般漆黑的眸里仿佛藏着好多话想说,麦色皮肤此刻有些苍白,显得嘴唇格外红得鲜艳,泛红眼角则是锅子里熬煮过头的焦糖。

许飞燕眉间拧得更紧:“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她下意识抬手,翻了手背就想去碰他的额,快触上时才惊觉不妥。

面前的是雷伍,不是朵朵或许浩啊。

“在、在这个时候发烧可大可小的,你等等,我去拿体温计……”

许飞燕转身就想走,但没成功。

手腕子被身后人轻轻牵住了,只不过这一次和上次在雷伍家厨房那时不同,上一次他的手干燥炽热,但这一次,雷伍的手指潮湿清冷,像在海水里浸了好久,皮肤都要发白变皱了。

触碰只是很短的时间,雷伍很快松开她,淡声道:“我没发烧,就是昨晚睡得不好,一直在做噩梦……”

被握过的肌肤一点点升温,许飞燕扯低了袖口遮盖住那一处,见雷伍连挤出个笑容都艰难,皱眉问:“做了什么噩梦啊?整晚都没睡吗?”

“有睡,但好像还没……”

雷伍顿了片刻,才接着说:“好像现在还没醒透,有一种自己还陷在梦里的错觉。”

总感觉下一秒画面就要开始胡乱跳窜,像一部被剪坏的低成本电影,跳到黑夜里失控的跑车里,跳到荒郊野岭的麦当劳里,跳到高耸入云的高墙顶端,跳到成了鲸鱼坟墓的深海底……

听到这句话,许飞燕睫毛止不住微颤。

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最严重的时候是蔡景尧刚走的那几天,她整宿整宿的失眠,眼睛像摔坏了的玻璃杯,兜不住里面的泪水,可哭着哭着,一看到手机里「怀孕哭得很伤心对宝宝有没有影响」的搜索结果,就死咬着牙忍了下来。

那时正值暑假炎夏,本应该是大排档生意最好的时候,档口却安静得像燕子离巢后独留下来的空草窝。

夏天进岛的游客不少,岛上不管,一拨又一拨小年轻们晚上就在海边放烟花。

许飞燕躺在靠窗的床上,那一朵朵打上天的花火,红的黄的绿的,七彩又绚烂,落在她酸胀蓄泪的眼里,就像深海里游动的水母群。

她左侧躺,捧着大肚子强迫自己要入眠,为了娃娃怎么都要撑下去。

好似是睡着了,又好似没睡着,思绪浮浮沉沉,脑子里闪过细碎片段,一旦有蔡景尧出现她就会猛地睁开眼,但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

只好又闭上眼睛浅浅睡过去,睁眼,闭眼,周而复始。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淡,舢板马达声由近至远,沙滩渐渐又热闹起来,许飞燕下了床,却不知自己到底醒了没有。

好像一走出门,院子里就能站着刚去晨泳回来、拿着水管淋身子的蔡景尧。

可是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温烫的咸腥海风拂面,眼睛被粼粼波光刺得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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