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男人就要跪倒在地。
他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就要结束在那个逼仄可怖的巷子里,像妻子一样被虫子开膛破腹;
但直到一袭银光的单兵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将那巨大的虫子斩断,他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然伸出,也不嫌脏就这么托住了他湿漉漉的袖口。
只一只手,就能稳稳托住男人整个身体的力量,将他提了起来。
隔着破尘号,他只能看到恩公的一双眼睛,是赤金色的,像太阳一样耀眼而遥不可及;
看着自己的时候一股平静而有力的力量缓缓抚平他惊慌不安的内心。
黎止声音平稳,“你女儿长什么样子?在哪里和你走丢的?”
后头的周长庆神情有些诧异,难道她还真打算给这个男人找闺女?
现在整个城镇都是虫子,遍布各个角落,要真是像这个男人说的他女儿才九岁,虽然很残忍,但下场定然是早被虫子啃噬了。
男人眼中爆发出一股光亮,颠三倒四地说。
黎止听明白了他是在虫潮爆发时和妻女一同跟着驻扎军,朝着最后的避难所方向跑去。
但跑的途中,前面的人被突然冒出的虫子吓得摔倒,瞬间慌乱的人流冲散了他们一家人。
女儿被人流带着往前,但他们夫妻二人却彻底和驻扎军走散。
“她穿了一件黄色的小袄子,扎了、扎了一对羊角辫,走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小熊……”
听到这儿,她心中有数了,同时也松了口气。
如果小姑娘运气好的话,应该是被驻扎军的人带往了最后的避难所;
若是运气不好,估计在前往避难所的途中,也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隔着一层护目镜,黎止看着男人狼狈的面孔,目光很沉,“你放心,如果这一路上我看到你的女儿,一定会带她回来——当然,是在她安好的情况下。”
男人猛地低了头,眼泪又不断溢出,呜咽道:“我明白……谢谢您。”
很快,自由军中的人便将男人送到了境外的安全之地,而剩下的人开始分工行动。
敖柔看了看黎止,试探性地问道:“学姐,你认识那个男人么?”
不认识,黎止微微摇头。
她只是在看到那个满脸泪水祈求别人去找一找自己闺女的男人时,猛然想到了自己的老爹。
黎止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黎长峰了,但在那一刻她依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被老爹抱在怀里,问她如果虫子打进来了怎么办?
她爹用最凶狠的语气阴森道:“要是敢动我的宝贝女儿、我的家人,老子把它们的窝都炸飞了!”
身边环绕的小机甲们似是察觉到了她低沉的情绪,纷纷围了上来,蹭着她试图让她快乐一点。
黎止看着拱来拱去的小东西们,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她曲起手指,轻轻一弹将其中一个弹飞出去,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圈;
‘欺负’完傻乎乎只用编程写出的机甲,她哼笑道:“你主人给你做的编程倒有意思,怎么这么好欺负?”
被弹飞的小东西晕晕乎乎,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编程,又软乎乎贴了上去;
就像秦望生这个人一样,永远不会生黎止的气,永远围着她转圈圈。
透过一层屏幕,秦望生在战地后方看着黎止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机甲,眼神深邃而神情。
因为操纵系实在不适合上最前线的战区,而他本身暴露的护甲师身份虽然让他顺利进入了自由军团,但同时也被人像易碎的玻璃一般小心翼翼地供着。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手下做出来的死物,代替自己去爱黎止。
但这一刻,他竟然羡慕起了那些憨头憨脑的死物。
抱紧双膝时,秦望生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如果他是机甲,阿止是不是也会毫无忌惮地拥抱我、抚摸我了?
……
队伍里有一个护甲师的好处,在这场救援行动中充分体现。
秦望生提供的那些小而精密的微型探测器,只要把它们分散在城市各个方向的角落,它们就能自己沿着设定好的轨道往各个犄角旮旯里钻。
就算有雄虫发现了它们移动的踪迹,它们也能无比灵活地钻入虫子挤不进去的死角。
很快,深入到城市的探测器们相互连接,一个覆盖着整个城镇的精密图便显现在每一个单兵的终端上。
上面不仅标注了大概的建筑设施,甚至能将整个城市中的雄虫分布精准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而除却最后还未沦陷的避难所,图上少数几个红点则精准标注了分散在城市角落中的幸存者的踪迹。
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若是早有这种手段,至少能避免半成以上的冲突,单兵可以提前做好准备而不是被不知道在哪里跳出来的虫子打个措手不及,甚至还能主动去绞杀虫子。
激动之余,蒲岩武立即下令,再次派出了数个小队,按照精密图上的红点所在让他们将人救出来;
剩下的单兵,则是直接按照较为安全的道路往避难所去。
靠着秦望生的图纸,大部队避开了虫灾最严重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