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承伸手别过长生耳边的一抔乱发,笑道:“这么多年了,长生。我已经对得起你。”
长生道:“对,你已经很对得起我。可我……我还是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夜色渐深。窗外的夜色黑暗无比,宛若深渊。阿承最后揉了揉长生的脑袋,又用自己瘦弱的胳膊最后一次抱住长生的身体。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的心永远都属于你,长生。可我已经如此苍老,放我离开罢,求你。”
长生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深夜,阿承带着哭腔在她耳边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抹浮萍,她又如何能狠下心来,拒绝他这抹最后的希望……
那一夜,她答应了他。并亲眼目送阿承离开。
巨大的黑色翅膀扇动在夜空里,不过半晌,阿承便苍茫的夜色融合成了一体。
她的阿承,终究还是离开了他。她不知他去了哪里,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生活得可还顺利。
亦是从那天开始,每隔三个月,长生总能收到一封来自远方的信。有时候是来自北方,有时又是来自最南方。
时光转眼又过六年。而从2016年开始,长生再也没有收到过阿承的信。她终究失去了她和阿承之间最后联系的纽带。
这一年来,长生开始不断梦到她和阿承的从前。阿承担着猪肉在清末的弄堂里走南闯北,长生就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把猪肉卖光,然后用皂角洗手后,十分宠溺地牵着长生的手回家……从前的一幕幕充斥在她的生活里,让她分不清现实虚幻。
这梦魇这么长,足足困扰了她将近百年。她快要被这种虚幻逼得喘不过气来。她需要将这百年的孽债做一个了结。所以,她这几日才会再来无方城,特意来寻找长亭。便是为了让长亭帮她找出阿承究竟在什么地方,究竟……是死是活。
如意厨房后院,莫瑜,长亭,和长生依旧坐在后院一隅的石桌旁,石桌上的这壶普洱茶已经冷了个彻底,口感十分凄苦发涩。头顶星光璀璨的飘渺夜空已经快要迎接来黎明,身旁的幽静庭院亦不再幽静,反倒隐约能听到街道上已逐渐传来了买卖声。
长生的故意讲完了,可莫瑜和长亭依旧久久无言,仿若还沉浸在长生娓娓道来的清冷嗓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