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玥放下笔还了一礼。
她知道许问渠是不会随便给她引荐什么人的,就道:“曲大人请坐吧。”
曲韶谢了,站起身,眼神在房中一掠而过。
她的书房里,一边是明延帝画的“福归”,一边是“玥家滚滚图”,后者矮前者而挂,风格完全不同,却相映成趣。
曲韶看了几眼,这才落了座,上了茶,晏时玥道:“曲大人有事找我?”
他放下茶盏,再次施礼:“相爷不必客气,下官表字斯年,相爷可如此唤之。不瞒相爷说,斯年是来自荐的。”
“哦?”
曲斯年坦然道:“相爷心如赤子,性情又爽朗斩决,必不耐烦权谋之事,但偏偏身在局中,不得不然,所以……斯年愿为相爷出谋划策。”
还真是直接。
她挺喜欢这种没有废话的开场白,但她真不需要这个本事。
她就道:“多谢曲大人美意,但我不想这样活,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想活成张时玥李时玥。”
曲斯年不急不燥的道:“敢问相爷,统领大人或侯爷出事,你可会置之不理?小晏大人或问渠出事,你可能不管不顾?如今秦州出事,相爷又是否真能做到漠不关心??”
晏时玥语塞:“那又怎样?”
曲斯年道:“相爷当日,不管是顾念皇上的父女情份,还是因为一时兴致,但相爷既然迈出了这一步,难道真的甘心灰头土脸的退下去?相爷可知,就算相爷从此再不上朝……在旁人眼中,仍旧是‘相爷’!在您是‘食之无味’,在旁人眼中却是‘可进可退’!”
他顿了一下:“相爷在朝一日,便一日躲不开攻讧算计,相爷可以不做,但不能不懂。统领大人和小侯爷不通权谋,问渠不长于权谋,小晏大人虽聪敏过人,但出身安王府,许多事情并不了然,相爷,”他正色道:“相爷需要斯年的协助,才能继续随心所欲、常胜不衰。”
晏时玥忍不住对霍祈旌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人家说你不通哦!”
霍祈旌点了一下头,意思是“我确实不通。”
短暂的眉来眼去之后,晏时玥又转了回来,挑眉道:“要照你这么说,古往今来的直臣都活不下去了?”
曲斯年道:“古往今来的直臣都不是皇公主,古往今来的直臣都不曾如此名满天下,功高盖世,不曾得圣人如此盛宠,”他看了她一眼,“也就不曾拥有如此的权柄,不会叫所有人如临大敌。”
晏时玥再次哑口无言。
她道:“其实我还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忌惮我。”
曲斯年道:“某山中有至宝,我心甚喜之,为之筹谋良久,前路后路都可封堵,但若有人从空中跃入,是否防不胜防?偏生这人位高权重,不能强行驱走,只能任她作为……若这人将至宝取走,我之前努力是否付之东流?若这人顺手将至宝送于我宿敌,我是何心情?若这人将至宝毁之,我又是何心情?”
晏时玥有点服了。
这世上的聪明人真多,晏小狐狸给她上了半天课,不及他这一句。
她瞬间就真的懂了旁人为何如此。
晏时玥道:“曲大人好口舌,我考虑一下吧。”
曲斯年微微一笑:“不如这样,斯年先来猜一下,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做,若斯年真的猜中了,相爷再决定要不要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