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他忽然一顿,他微微凝着眉,又把那信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细细的一琢磨,然后道:“你们先准备着,王朝卿,带着东西,随孤去见驾。”
到御书房外时,还能听到明延帝在骂人:“一伙子混帐东西!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把朕的江山当什么了!”
太子脚下一顿。
就见顾九行的徒弟李德全站在门边,冲他使着眼色,里头明延帝已经问了:“谁过来了?”
李德全赶紧躬身要说话,太子隔窗笑道:“父皇,是儿子。”
明延帝有些打不起精神似的:“进来吧。”
太子就进去了,见了礼,明延帝道:“什么事?”
太子含笑道:“是儿子之前说过的小福娘,她给儿臣写了封信来,儿子觉得挺有意思,笑了几场,所以斗胆拿过来与父皇同赏……”
他假装咳了一声:“儿子是不是来的不巧了?父皇是不是在跟谁生气?父皇若没心情瞧,儿子就回去了。”
明延帝哼了一声:“朕要真同这些人生气,哪里气的过来!”他看了他一眼:“写了甚么,还值当的你特特拿过来?”
太子笑道:“也没甚么,只是觉得朴拙有趣,父皇只图一乐就好。”一边就双手送上。
明延帝是看惯折子的人,一打开,就不由得皱紧了眉:“这把字……可真是伤眼。”
太子笑道:“她习字还不到半年,又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您只当她是三岁小儿来看就成。”
“三岁小儿?”明延帝道:“你三岁时写的便比这好的多了!”
太子失笑:“我是父皇的儿子,自小得父皇手把手教导,与她怎能一样。”
这话明延帝听着舒服,笑着摇头,看了下去。
其实看习惯了,这字比起那些蝇头小楷要好的多,虽然丑,字却大,看着十分省力,明延帝一边看一边道:“只看这把字儿,就知道定是一个淘气的人物,明明写的还算秀气,偏生最后一笔总要作些妖。”
太子失笑不语,明延帝又道:“这口吻,她当真不知你身份?”
“不知,”太子一脸骄傲的道:“儿子装的可像呢!不然怎会连念秧都找上门来。”
明延帝喷笑:“这还是什么好事不成!”
他本来只当个笑话看的,边看边与太子闲谈,却渐渐的看住了。
这信通篇全是大白话,全无甚么之乎者也,可就因为这样,才觉得语调情态跃然纸上,宛如当真对坐闲谈,眼前古灵精怪的小娘子活灵活现。
看到一半时,只觉得软萌可爱,再往下看,明延帝的神色却渐渐郑重起来。
太子只在旁喝茶等着,看着明延帝的神色从嫌弃到轻松,又到会心一笑,然后再转为严肃。
他并不觉得意外。
这小娘子,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这封信字迹朴拙,文理粗糙,甚至还有不少错字,可一旦细看,其中思想之锦绣,却叫这些都显得不太重要了。
这就好比一盒礼物,外表简陋,打开来,还有些灰尘,可是当拂去了灰尘,便露出了里头璀璨的明珠,越是把玩,越觉得光润华美,取自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