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玥冷笑道:“看来你很以这‘秦州第一针’的名号为荣,一幅图绣两年你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她瞥了孟以求一眼:“你呢?请问孟二少有什么看法?”
孟以求张了张嘴就想说话。
可是却莫名的生出几分顽劣学子面对严师的恐惧,好像明知他的回答,不会是她想听的。
唐时玥也没等他回答。
她转头看着洪诗竹,一字一句的道:“我看你是真的蠢!这人不怕蠢,怕的是蠢还自以为精明!”
见她瞪着眼想说话,她一把把杯子拍在桌上,一声巨响,登时就把她给震住了。
唐时玥冷然道:“花上足足两年的工夫,绣出一副‘旁人绣不出来’的绣品,享受大家吹捧的是你,劳什子‘第一针’夸的也是你,孟氏愿意养着你当冤大头,没花我的银子,与我无关。
但你最好明白一件事,你是你,孟氏是孟氏!孟氏归根到底,是要卖绣品赚银子,不是给你炫技的!你不能为孟氏创造足够的价值,还百般阻挠孟氏赚钱,我不懂孟氏养你意义何在?”
她冷笑一声,“我是一个商人,我所要的,是用最低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而我的良心在于,我让买到的人觉得自己并没有吃亏。我提出的线绣之法,恰恰符合了这样的要求,在毛衣之外,只需要一两个时辰,最多一两日的人工,却能将价值翻上数番,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孟氏有什么理由拒绝?嫌银子扎手么?”
她斜了孟以求一眼,“所以,明白了吗?你所说的‘劣’恰恰是我的‘优’!你两年才不过绣出‘万金’,之前还需要十几年的苦学,这些全都是‘成本’!而如今我两个月,甚至两天,就能得‘万万金’,新手就可以上手,这样的对比,还不够明显吗?”
孟以求微微怔住了。
他并不是不会做生意,但是,从未有人把这里头的道道,这么言简意赅的总结出来。
他一时竟如醍醐灌顶一般。
唐时玥续道:“至于你说的算不算绣艺……你凭什么说这句话?你是针神么?是不是绣艺你说了算?细致婉约是美,大气磅礴就不美了?湘绣形神兼备、苏绣精细素雅、粤绣浓郁鲜艳、蜀绣浑厚圆润,天下绣技万万千,各有风格各有其美,照你说,都不如你那副狗屁牡丹图?”
“再说了,真的不算绣艺又怎样?‘绣’字不过是个名儿。布匹没出现之前,人类仅能以树叶蔽体,毛衣没出现之前,大家还以为衣服就只有丝绸布匹,结果呢?时代永远在往前走,连已经出现的新东西,都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只一昧的诋毁,你也配做衣裳,配称顶级绣娘?真是笑死人了!”
其实古代人通常讲究风骨。
匠人更重视手艺的传承,世人也习惯追捧高超的技艺,贵人更是喜欢“独一无二”。而孟氏,在一定意义上,也需要这种绣品来博“名”。
这其实与唐时玥的毛线绣并不冲突。
因为“名”什么的,还是必须要有“实”来撑着的,所以,赚钱的东西必不可少。
但她就是要怼她,狠狠的怼她,因为这位,真谈不上什么风骨。
这位完全就是在享受被追捧的过程,把自己的绣品当成金科玉律,疯狂贬底别人来烘托自己,犯到她手上,算她倒霉。
唐时玥骂完了,整个人就舒服了,喝了口茶,正想说好走不送,就听孟以求大声道:“来人!”
外头他两个小厮应声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