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穗怀上这个孩子,会有多不情愿,会有多伤心,梁嘉学不仅伤害了她的身体,也是在伤害她的精神。
庄恒生只觉得喉间干燥,他一向是情绪起伏不大的,但此刻却还是感受到了心脏的钝痛感。
医生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时间也太短了,这么快就受孕,不管你是要做人流,还是说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对身体损耗都是很大的。”
宁穗的心都揪了起来,她说道:“只要能做手术就好,我不要这个孩子。”
医生道:“你的子宫壁太薄了,流产手术做完,子宫壁会更薄。”
医生严肃的目光在这对男女的脸上梭巡,沉声道:“你们要想清楚,这个人流手术一旦做了,手术过程中的风险也会增加,并且以后还会导致不孕,你们再要孩子可就困难了啊。”
宁穗闻言,差点昏厥过去,她是很喜欢孩子的,和庄恒生能够重新在一起,她是想再和恒生生一个孩子的,但是此刻医生的话,让她的这个期望……这辈子都落空了。
但是……
即便生不了,宁穗也不想生下一个流着梁嘉学血脉的孩子。
她眼神瞬间坚定,她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庄恒生冰凉的手便握住了宁穗的手,他的声音依旧淡定沉稳,他说道:“医生,我和妻子再商量一下。”
医生点点头,说道:“商量好,不要冲动。”
宁穗手足无措的被庄恒生拉了出去。
宁穗跟着他去了一片无人的空区,宁穗抬眼望着他,眼里还是方才的坚定,她心意已决。
她说道:“恒生,这个孩子不能留。”
庄恒生内心也很沉重,但他还是按着宁穗的肩膀,问道:“宁穗,我没那么大度,如果你问我,想留下他吗,我一定也是拒绝的。”
宁穗的眼泪簌簌的掉。
“但是,这也是你的孩子,和有有一样,是有着你的血脉的孩子,如果以后你都不能再怀孕了……我只是,不希望你会后悔。”
宁穗道:“我明白,我都明白,但是恒生……我做不到啊,即便是我的孩子,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也做不到像对有有那样一心一意啊,我也许会偏心,我也许会凶他。”
“我无法在这个孩子面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不能仅仅因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个孩子而选择生下来,我也没有那么大度。”
她说得真切,也是真的考虑的很清楚了。
庄恒生望着她水灵的眸子,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他目光灼灼,问道:“好,我尊重你。”
宁穗埋在他的胸膛里。
庄恒生问道:“节育环的事情,为什么没告诉我?”
宁穗哑声道:“我不想让你替我难过……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了,如果我当时不去做节育,可能我现在都被迫生下梁嘉学的小孩了。”
庄恒生神色复杂的搂紧她,呼吸有些沉闷,宁穗感觉的出来,无声中隐藏着痛心和哀怒。
……
医生也是没想到,这对情侣商量过后的结果,还是要继续手术。
明明瞧着年纪也都不小了,又不是大学生或者刚出社会的小年轻,怎么还会这么不负责任呢?
但医生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签字,然后就去准备手术了。
躺在熟悉的冰冷的手术台,这一次,宁穗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只是突然想到,这个孩子一走,她和梁嘉学的牵扯就又少了几分。
她也可以全身心的待在庄恒生身边了。
……
手术很顺利,谢天谢地没有大出血。
但医生也直接说了:“你这肚子,以后估计怀不上了,好好调理吧,不为了怀孕,也为了你经期少受些罪。”
宁穗虚弱的点点头。
她被送到了病房先行休息,庄恒生守在她身边,看着宁穗苍白的唇色,她麻醉的药劲刚过,只觉得下半身像是被汽车碾过一样的疼,但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聚焦在庄恒生的脸上,笑了笑,有气无力的说道:“恒生,我想回家。”
庄恒生坐在床边,双手捧着她的脑袋,俯身亲了亲她,他感觉到眼眶有些热,但他还是抑制住了,他轻声说道:“好,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万一有什么还方便叫医生。”
宁穗点点头,她又撒娇的说道:“你陪着我,我好疼。”
庄恒生道:“嗯,我陪你。”
宁穗想起来五年前,她被燕池打得小产以后,是庄恒生陪着她的;她故意吃胡萝卜过敏躺在医院住院,也是庄恒生陪着她;她生了有有以后,庄恒生也有陪着她。
他一直无言的陪在她身边。
宁穗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瘪着嘴,说道:“去年我一个人去做的节育环手术,一个人回学校宿舍躺了好几天,我当时好想你,我想写信给你,但是又怕你担心,忍啊忍,忍到不疼了。”
庄恒生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庞,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发现人在难过至极的时候,的确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是明白,从他当年选择保护宁穗和有有不受到伤害而入狱,其实宁穗也选择了为了他承受着这些痛苦,他的执着是她,她的支柱也是他。
酝酿着,他低声道:“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受疼。”
宁穗笑了起来,喃喃道:“你在这儿,我睡会了,太疼了,还是睡着就不疼了。”
庄恒生笑道:“好,睡吧。”
他要永远守护她。
……
……
夕阳西斜,白仙草站在寺庙的顶层,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惬意。
周成捧着相机,装作是在拍风景,其实是在不经意的拍白仙草。
他看着镜头里的白仙草皱眉,问道:“姐姐,怎么不高兴了?”
白仙草指着远处的风景,说道:“你看那边,明明风景挺好的,那地方在施工,破坏了这么美的视角。”
周成笑道:“施工结束了就好了。”
白仙草摸着扶手,看着扶手上的红漆,说道:“现代社会的保护措施,让古寺都没有味道了。”
周成一时不太能琢磨出来白仙草的心思,于是说道:“那要下山吗?”
白仙草点点头,说道:“爬了一天了,饿死了,我要去吃肉!”
她突然心情又好了起来,雀跃着就下楼梯。
周成迅速的捕捉到她转身离去的轻快身影,发丝甩出一道叠影。
……
由于这个景区有些靠郊区了,周成开着车,顾及着肚子饿的白仙草,所以没等开到市区,就停在了几家饭店门口,都是当地的菜馆,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两人进了菜馆,白仙草一通点单结束后,还冲着周成皱鼻子,说道:“哼,这还没满一个月呢,请我吃饭的质量就直线下降了。”
周成道:“今天是怕你饿到了,这家我闻着味儿也不错啊,明天早上带你去顿更好的。”
白仙草嘻嘻哈哈的笑,看到他挂在胸前的相机,伸手道:“给我看看你今天都拍了些啥。”
周成支吾道:“晚上回车里看吧。”
白仙草以为他是小气,怕她把相机给玩坏了,啧啧的说道:“不就是两万块钱买的吗?不给我碰,我还不稀罕呢。”
周成听出来她的意思,连忙说道:“不是不舍得,是……反正回去看嘛。”
他真的正经风景照没拍几个,拍的全是白仙草,白仙草不拘小节,但是若是知道他的相机里有那么多她表情管理不好的照片,一定要炸毛的。
说起来这个相机,是他前天下的单,快递到的很快,直接送到车跟前,把白仙草给逗得够呛——“现在快递小哥真的太万能了,移动的车子都能送到位。”
白仙草眯了眯眼,看周成那不自然的样子,立马猜到照片里有什么不能给她看的东西,正要说什么,服务员便上了菜。
白仙草胃里的饿虫将她的注意力迅速的勾到了饭菜上,她拿起筷子就开始干饭,倒也没说什么了。
但白仙草方才提到那相机值两万块钱,让另一桌剥花生喝小酒的几个粗汉给听进去了,他们开始观察着这对小情侣,眼神示意着要不要干一票。
吃饱喝足,白仙草又想要去上个厕所,正巧旁边就有公共卫生间,周成结完账,拿过白仙草的包包,说道:“那我在房车等你。”
两人一走,三个粗汉里领头的那个男人就说道:“干!”
于是他们也结账跟去了。
……
白仙草上完厕所,被熏得要吐了,各个城市的公共厕所真的是天差地别,直接反映了这个城市的gdp和治理水平。
她洗完手,就赶紧顺着灯光去找周成,却远远的就听到了打斗声。
白仙草是很会躲的小人物,她立马蹲在草丛堆里,想等着人家打完了,她再露面,不然要是碰到嚣张不怕事儿的,被灭口啊就太惨了。
但隐约着,她听到那个打人的粗汉喊着:“给不给?给不给?!”
而后白仙草便听到了周成含糊的一句“不给”。
她瞳孔震颤,急切的透着微光看过去,只见三个人围着周成一顿殴打,周成体格不差的,但他也不是这种流氓大汉的对手,只是蜷缩一团,双手护着胸前,被动的承受着暴力。
白仙草瞧见了,急的要哭,也贼心疼,她连忙掏出手机报警。
电话接通了,白仙草哆哆嗦嗦的报案,民警问道:“你那边地址是哪里?”
白仙草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