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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8)(1 / 2)

说着,他笑了起来。

你不信吧?后主得意道。朕是杀不了他,但是有人能替我杀他。

江随舟哑声问道:谁?

后主将腿一盘,舒舒服服地喝了口酒。

他哥啊。他笑着说。要不是他哥,你当你有这个福气,能把他娶到府里去?

江随舟闻言,被疼痛磨得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一瞬。

你说什么?他追问道。

他一时有些急,竟被呛得咳嗽起来。咳嗽带得他也扯动了伤口,又疼得他眼前发花,险些昏过去。

后主这会儿喝多了酒,看不出他的异样来。他只单手撑着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瞥了江随舟一眼。

他身上雍容的朝服已然破了,此时又染满了新旧的血,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白极了,却又沾着血,那模样狼狈得很。

但他偏生了副好皮囊,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虽狼狈,却有股说不出的妖冶漂亮,像朵被踩到血泥里的兰花。

后主咧起一边唇角,露出了个满意的笑。

他单手拎着壶,另一只手胡乱提起龙袍的衣摆,踉踉跄跄地走上丹红的陛阶,提着衣袍在江随舟面前散落一地的御案前蹲了下来。

想不到吧?他在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册中翻来翻去,最后翻出了几张纸,在江随舟面前晃了晃。

看到没?他说。密信。霍无咎那个太子哥哥,早把他卖给我舅父啦。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晃着那几张纸笑。

凭他是霍无咎,他们梁朝的战神,是吧?有什么用呢?害死了他爹,连他哥哥都出卖了他。他笑着道。人都是这样的,不单是朕这样。

江随舟却顾不上他说什么。

他只紧盯着那几张纸。

他刚才说什么?是霍无咎的哥哥背叛他?霍无咎只有那一个哥哥,就是霍玉衍。

一时间,江随舟脑中一瞬清明,所有的疑问似乎都有了解释。

霍无咎骤然的兵败、他一直踟蹰不前,即便腿好了也不轻易回北方、史书上早亡的霍玉衍、独自镇守阳关到死的霍无咎

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霍玉衍!

江随舟的呼吸都急促了,在龙椅上挣扎了起来。

可是他手足都被捆住,此时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而江舜恒则轻飘飘地一松手,将那几张纸重新扔回了地上。

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他笑着说着,仰起头,拿起已经喝空了的酒壶,又往嘴里倒了倒。

江随舟却骤然使了大力气,将身上一道伤口撕裂了,疼得他往旁侧一歪,竟径直撞到了龙椅扶手的金龙上。

他疼得脑中一片空白。

但下一刻,他骤然回过了神来。

龙椅!

他虽不知后主为什么要把他绑在这里,但今日定然是要他死的。如今殿中放眼望去只有他们二人,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给自己寻出一线生机。

他紧咬着牙,忍住了喉咙中往上反起的血腥味,微微坐直了些,侧过了身。

他被绳子捆缚在身后的双手,正好能挨到椅背上那条棱角峥嵘的金龙。

他咬紧了牙关,将绳索卡在那条金龙上,用力磨起来。

他的动作极小心,后主又喝多了酒,一时并没觉察。他往旁边一歪,正好靠在旁边的红漆柱子上。

不过,朕却是最恨你的。他说。你那妖妃母亲生下你那天,就该想到有今天。父皇将你捧到天上去宠,也该想到会有今日。

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

不过,今日你我的恩怨便可一笔勾销了。

江随舟浑身仅剩下的力气都放在了一双胳膊上,此时抿着嘴唇不敢说话,生怕露出了半点端倪。

不过幸好,后主也没想等他回应自己。

他伸了伸腿,说道:今儿个,你替朕死在这里,就算帮了朕一个大忙。朕保证,今日之后,不再恨你啦。

说着,他醉醺醺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个太监急匆匆的声音:皇上,已经备好了,皇上快随奴才们走吧!

后主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撑着地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到了下头,别恨朕。他对江随舟说道。只恨父皇,给你太多,偏要捧杀了你。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走下阶去,临出殿门,他转过身,冲着江随舟咧嘴一笑。

下一刻,他抬手,一把带翻了旁侧灯火煊煊的金烛台。

火焰轰地一声烧了起来。

第92章

热气腾起,后主扬长而去。

江随舟咬牙低声骂了一句。

是谁给这狗皇帝起的馊点子!居然要将自己烧死在他的寝宫里,伪装成他烧死的样子?

江随舟侧过身去,狠狠在龙椅上磨起手上的绳索来。

也幸好他们想了这样一个办法,没有让他立马就死,还让他有一线自救的生机。

但是,殿中四下都是绸缎皮毛,火烧得很快,一会儿便蔓延开来,成了一片火海。浓烟腾起,呛得江随舟不住地咳嗽,但他却半点不敢松懈,紧咬着牙齿,狠狠摩擦着手腕上的绳子。

手腕被勒破了皮,红肿一片,他额头上也淌下了汗珠。汗水落在伤口上疼极了,尤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因着他大力的动作而撕裂,重新浸出血来。

江随舟浑身都发起了抖。

他的眼睛因疼痛和力气透支而渐渐模糊了,周遭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声,渐渐炽热起来。

他的手机械地来回摩蹭,已经感觉不到脱力和疼痛了。

火焰在宫殿中蔓延,吞噬了四下锦绣的帘幕,炽红与赤金鲜艳地交织在一起,渐渐将整个宫殿吞成了一片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啪地一声细响。

绳索断裂,江随舟也骤然脱了力,摔倒在了龙椅上。

坚硬疼痛的触感,让他终于清醒了两分。

成了。

他的眼中不自觉地掉出泪来,狼狈地爬起,顾不上其他,只俯下身去解自己双腿上的绳索。他手上脱力,已开始止不住地抖,试了几次,才终于将那绳索解开。

江随舟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单手扶着龙椅,视线模糊地四下望去。

此时周遭都是火,正殿的大门已然被火焰封严实了。唯独东侧的一道小门,刚被火点燃,还有些空隙,可以供他逃出去。

江随舟径直往那儿跑去。

可刚走了两步,他却停下了,回过了身。

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御案,此时火还没有烧过来,一地的奏折和书册,凌乱地散落在那里。

信!

江随舟想都没想,回过身去,脱力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使得他几乎是扑倒在那片书册上。

他不顾一切地在那儿翻找起来。

霍玉衍的那几封信,一定不能烧毁在这里。那是唯一的证据,可以告诉霍无咎他兵败的真相,告诉他他背后的大梁,不是他的归途,而是龙潭虎穴。

这是霍玉衍害他的证据。

江随舟双手颤抖着,分明已经因着疼痛、虚弱和劳累没了半点力气,却不知从哪儿透支来了一股劲。他快速地翻找着,很快便找到了那几张散落在地的、单薄的纸张。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上头的文字,借着便紧紧地揣进了怀中。

他撑着龙椅,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可再往那处看去时,那道角门已经被火焰包围住了。木制的结构经不起火烧,哔剥几下,便轰然垮塌,落入了一地的火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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