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作者:坡西米
文案:
大院儿里最乖的女孩施念有一个秘密——她的文曲星里所有小游戏都以最高分通了关。
施念的跟屁虫堂弟有一个秘密——他用故作大度换朋友,这样别人才会跟他玩儿。
院长孙女文斯斯有一个秘密——她真的不擅长学习,也不想当班长。
棋牌室老板的混混儿子贺然有一个秘密——他希望所有人都能为他感到骄傲。
‘傻大个儿’许沐子有一个秘密——她不喜欢打篮球,她有一米九,才不是188。
这一届当之无愧的学神郁谋有一个秘密——这秘密只有施念才知道。是他故意的。
2010年的高考题目是《仰望星空与脚踏实地》。当时施念用的论据是名人、科学家、运动员。
很多年后她有些后悔,真应该写写同她一起长大的朋友们。
第1章 “那个男生长得好像郁谋啊 但应该不是他”
施念今天起床起晚了,一睁眼六点四十五。
早自习要求七点十分到校,一般班主任唐华七点五分就会站到班门口儿,双臂抱胸,眼睛瞪得像探照灯,就为了督着看谁来早了抄作业。施念倒不担心这个,作业她都老老实实写了。但是她就是面皮薄,谁到晚了得在操场上罚站,然后早操的时候统一站台上当带操员。当众做操可太丢人了。
为了赶时间,刷牙的时候施念的手就跟电钻一样,唰唰唰的,就跟刷得不是自己的牙龈似的。结果一吐水,水里全是血丝。
洗脸的时候她随便突突了两下,结果小拇指猛地一下戳到鼻孔里了。戳得她一瞬间感觉醍醐灌顶。这下儿太狠了,等她把小拇指从鼻孔里撤出来时,还带出一行缓缓流下的鼻血。
就这样,鼻孔里塞着卫生纸,小姑娘拎着书包就往公交车站跑。她想,如果幸运的话,应该能赶上六点五十五那趟 13 路,这样到学校差不多七点十分,将将好。
秋天在这座北方城市里停留得非常短暂。昨晚上下了一夜的雨,今早起来看,立马就有冬天的感觉了。
路旁杨树几乎都秃了。她路过大院儿正中央那棵最高的杨树时,特意抬头看了一眼。怪不得她今天起晚了,这棵老杨树上的钉子户——一只啄木鸟今天没有按时上班。
这只啄木鸟全院儿出名,它为了这棵生了毛毛虫的杨树操碎了心。每天早晨,六点半,准时准点,嘚嘚嘚开始敲树。所以施念从不定闹钟,每天都是被它喊起来的。她对它感情很深。可院里人不这么想。
大人们使了好多法子想赶走它,都无果。不论春夏寒暑,周末周日,它都准时施工。但即使它那么努力,老杨树还是日复一日地凋败了……施念总觉得,树可能不是被虫子搞死的,是被它啄死的。
施念急着去赶公交,可还是驻足了那么几秒,今天它怎么不嘚嘚了?她十分好奇。
她聚精会神地抻着脖子望树时,郁谋恰好从对面的单元门走出来。
他看到施念,脚步一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虽然知道她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也知道自己搬来以后迟早两人都会打招呼,但他没有预料到今天早晨就能碰面。
少年的一颗心开始杂乱无章地跳动,她怎么现在还不去学校?她在看什么?他这样想着。
他遥遥望她,女孩儿就那样驻足在秋末的杨树下,她浑身上下乱七八糟,马尾辫儿是歪的,里面衬衣一个领子塞校服里,一个领子支棱在外面,校服裤子也是,一边的裤腿掖在鞋后跟里了。可一张脸却白净得很……除了鼻孔里塞着纸。
他好奇她为什么一直抬着头,于是也看了眼天空。此时的天空有着秋天独有的那种高和阔,空气里弥漫着某种焦味。
郁谋看到施念,莫名地有些紧张,虽然他知道她迟早都会知道他来一中上学的事。可他并没有做好现在就打招呼的准备。
昨晚他躺在爷爷家朝北小屋的床上,隔壁是爷爷的呼噜声。爷爷的呼噜声是三声短促一声拖长,然后哼一声,再三声短促一声拖长……还听见他小叔半夜十二点去客厅打开冰箱翻吃的声音,熬夜创作他那根本没有出版社愿意要的武侠小说。
在这样的夜晚里,小床老没人睡有处床垫陷下去了,爷爷说周末新床垫才能送过来,他躺在床沿儿避开那块凹陷,想着明天去学校,去班里,施念看见他会是什么表情。他要如何和她打招呼,怎么自我介绍……要自我介绍吗?会不会太做作?她认识他的,她……那他就冲她点个头就好。
真是奇怪,自他知道她对他有好感这件事后,就开始格外在意起这个女生。
“……我觉得郁谋很好!长得帅,学习好,又聪明又低调。我很喜欢他!” 是她口口声声和她的小姐妹说的,特别坚决坚定。初中那会儿男女厕所挨着,夏天窗开一道缝通风,女生聚在厕所小窗前说的悄悄话他在另一边听得清清楚楚。他恰巧在隔壁窗的水龙头前洗手。听到这句话时他恰好旋上水龙头,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越过爬山虎往旁边看。
施念的手臂放在隔壁窗框上,日光下他几乎能看到那上面近乎透明的汗毛,还有飘到窗外的马尾,头发绳是薄荷绿色,头发末梢有点发黄。风吹动她头发,他以为她往这边看,赶忙缩回去。而此时男厕陆陆续续有人进出,郁谋低垂眼睫,把水龙头旋开,水哗啦啦流下,盖住女生那边的说话声,只有他能听见。
他在厕所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夏日炎热,少年出了一身的汗,他干脆俯身低头用凉水不停地冲脸。
他出去时,看见三个女生手挽手出来。楼道里男生追跑打闹,有个篮球队的男生停住拉了一下系薄荷绿色头绳女生的马尾,女生不耐烦地偏头整理头发,他看到了是谁,是隔壁班的女生,叫施念。一个年级里很没存在感的女孩子,但他却记得她,因为她之前做过年级眼保健操监督员。是她呢。郁谋站在原地不动,旁边同学拍他肩膀勾住他脖子和他说笑,任朋友推推搡搡,却什么都没听进去,愣怔着看她进班。
那以后,几乎每天晚上他睡觉前,脑海里都能响起她那句话。在初中那段难熬的日日夜夜里,每当他低头,或是出神,思绪都会飞到那个闷热的夏日,飞到那扇窗前。反反复复地揣摩。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的呢?她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呢?她们聊什么聊到这里了呀?……这些问题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那天他听到了她的声音,看到了她的发绳,但他总是想着,如果他能看到她说话的表情就更好了。这是少年最最隐秘的欢喜。想不到在学校有些内向的她,和朋友说话竟那么直白。思及此,只有月色和树影的小屋里,一向沉稳成熟的少年,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发热的脸庞。
如今他站在门洞口,试着吐出一口气,看着白汽团团地向前拥,然后悄悄退回了门洞里。
门洞里的少年表面从容不迫,校服干净整齐,新的跟第一天穿似的。他的确是第一天穿,高中开学俩月了,今天是他第一天去学校报道。昨晚也是他第一天搬来这个院儿里住……这事说来话长。
他等施念转身走后才慢慢从里面走出来。郁谋走到院门口,正好看到施念急吼吼地跳着蹦上了 13 路公交车,随后他一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2008 年十月末,施念的高一生涯已经学期过半。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礼拜三。按理说无论学生还是上班族,最难熬的就是周三。经过了周一周二的毒打,还要熬过周四周五的疲惫。周三给人感觉最无望。可施念还挺喜欢周三的,至少这学期挺喜欢。因为周三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周三下午是白饶给她的。约等于过小周末。
她此时坐在公交车司机身后第一个座位上,书包抱在腿上往窗外看。她最最喜欢这个座位,感觉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管这个座位叫王之宝座。很多老年人不喜欢这个座位,因为这个座位在车前轱辘上,架得很高,而且前面空间窄,不好放买菜兜子。即使知道这座位常年没人坐,明明没人跟她抢,每次施念还要蹦上公交车冲过去开开心心坐下。
窗外的风景是一个城市在黑夜中苏醒的过程。从家到学校,十几分钟的车程,车窗外车水马龙,喇叭声响,早餐摊子热气腾腾,到处都喧嚣热闹,她却觉得心里格外宁静。
她不怎么喜欢早起上学,也不喜欢熬夜写作业,更不喜欢一个接一个的考试,却喜欢每一个上学路上的清晨,坐在公交车自己最爱的座位上看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