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为新闻局的成立忙得团团转,宫内也有一件大事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皇太子册封仪的日期已定,就在三月末。
因皇太子年纪太小了,犹在襁褓之中,册封仪也随之减省了一些。饶是如此,一来一回也花了小半个时辰。
除了前朝文武百官朝贺皇太子,内外命妇也要朝贺中宫。
坐在坤宁宫宝座上,张羡龄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担心寿儿会哭闹。
直到朝贺完毕,朱祐樘将寿儿抱回来,张羡龄才松了一口气。
她上前一看,寿儿竟然睡着了,还睡得很香。
“这小子倒是个胆子大的,以后一定有造化。”朱祐樘声音压得很低,唯恐吵醒了孩子,“方才百官朝贺,我还担心他会吓哭,结果他竟然笑了起来。”
“笑总比哭好。”张羡龄道,“放到内屋摇篮里,让他好好睡罢,咱们好吃饭。”
册封礼要戴凤冠穿大礼服,为了防止更衣的情况发生,张羡龄与朱祐樘打早上起就没怎么吃东西,不过略用了些点心,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便要膳房进膳。
不一会儿,一个一个膳盒捧上来。因提前没点菜,所以送上来的多是一些宫里常有的菜品,很丰盛,什么莲子八宝鸭热锅,青笋爆炒鸡,银葵花盒小菜等等。
丰盛是丰盛,但看着有些腻。
张羡龄还好,夹了一筷子鸭肉吃,但转头见朱祐樘没怎么动筷,她便问进膳的内侍:“膳房可还有什么清淡一些的点心、粥之类的?累了半日,吃不下油腻腻的东西。”
膳房内侍心下一惊,立刻回道:“还有香米粥和榆钱糕。”
“榆钱糕?”张羡龄还没吃过这个,问,“是怎么做的?”
“春日新摘的榆钱,合以糖面,蒸制而成。”
听着倒不错,张羡龄点点头:“就拿榆钱糕和清粥过来。”
少顷,膳桌上便多了一味榆钱糕和一大钵清粥。
那榆钱糕乃是白绿相间的颜色,瞧着就极其清爽,更有一种榆钱的草木清香。朱祐樘这才愿意动筷子,吃些榆钱糕,喝几口清粥。
看来以后这些典仪过后,要常常让膳房备些清粥小菜才好,张羡龄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隔日,朱祐樘用过早膳去上朝,张羡龄便命梅香去和膳房田公公说了此事。
用过早膳,寿儿还没醒,今日不必去清宁宫仁寿宫请安,六尚女官又是午后再来回事,因此张羡龄一时间倒闲下来。她索性卧在蒹葭堂里,翻宫报看,专门挑后头的故事看。
看了一会儿,帘外文瑞康向她请安:“娘娘容禀,有张家的消息。”
张羡龄有些纳罕,张家有什么要紧事,还得通传到内廷来?
“什么事?”
“寿宁伯之妾汤氏亡故。”
汤氏?张羡龄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一位是谁,是张峦的小妾,安静的像影子似得,只有给张羡龄打帘子的时候有些许存在感。
汤姨娘的事,与张羡龄关系不大,从前接触的又少,因此如今人没了,她也难过不到哪里去,只是有些惋惜,叹红颜薄命。若是她记得不错,这汤姨娘比娘亲金淑还要小七岁呢,结果如今便去世了。
等金淑来了坤宁宫,张羡龄便把汤姨娘病故之事说给她听。
金淑扶着椅子缓缓坐下,静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了一声:“离家前,她还向我请安来着,没想到,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世事无常。”张羡龄道,“不过她骤然离世,家中想必暂时也无料理家事的人,我想父亲的意思,是想让娘回去。”
金淑点点头:“确实得回去,你和小爷我如今是一点不担心了,只是鹤哥儿还没成婚,延哥儿还小,我得回去照看着。”
她低垂着眼眸,慢慢转起手腕上的翡翠镯,忽然道:“大姐儿啊,娘想求你一件事。”
“怎么了?”
金淑有些难为情,轻声道:“你汤姨娘膝下无一儿半女,又是妾室,若按常理,连牌位都进不了家祠,没有香火供奉。倘若……倘若能给她追封个名头,就是一个七品孺人也好,至少到了阴司里,也不会受小鬼们刁难。”
张羡龄闻言一愣。
金淑连忙补充道:“当然,要是太过为难就算了。”
“那倒不是。”张羡龄见无外人,便道,“我以为,娘亲很讨厌汤姨娘呢。毕竟,当年若是没有汤姨娘,您与父亲也不至于生出这样大的嫌隙。”
金淑轻轻摇了摇头,鬓边钗环悉悉邃邃的响。
“没有汤姨娘,也会赵姨娘,李姨娘,根子不在她身上。”
说句心里话,当年汤姨娘初进门的时候,金淑恨之欲死,心想要不是这个贱人,张峦怎么会背弃山盟海誓。
她曾经也寻过一个由头,狠狠的罚了汤姨娘一回,让她在庭外跪了一整夜。
张峦从庭前过去,看都没看跪着的汤姨娘一眼,径直回了书房。
反倒是金淑内心有些焦躁不安,卧在榻上辗转反侧,很久都未能入眠。
第二日清晨,汤姨娘罚跪完,人也病倒了,烧得很厉害。
金淑过意不去,请了大夫,给汤姨娘看病。大夫诊脉的时候,汤姨娘仍是迷迷糊糊的,边哭边喊娘。
这使得金淑越发自责,觉得自己过分了。说到底,汤姨娘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被家人卖了的女孩子。
汤姨娘昏迷了整整一日,金淑就陪了整整一日,倒是张峦一直没见人影。
过了几日,汤姨娘身子好了一些,在金淑面前是十二分的恭敬,甚至有些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