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早膳之前,张羡龄先去了婴儿房,这房屋的摆设是她亲自设计的,淡蓝色的帘幔,浅米色毡毯,每日都有宫人更换清洗。
一面婴戏图屏风将摇篮所在的内室与外间区分开来,屏风下放了两把交椅,慈母与保母正坐在椅上休息,见中宫娘娘过来,忙起身轻手轻脚行礼。
张羡龄见内室的帘子还没拉开,知道寿儿还没醒,压低声音道:“还睡着呢?”
“是,寿宁伯夫人与杨乳母在看护。”
另有宫人端来一盆水,胰子,毛巾等一应俱全,请张羡龄洗手。这也是张羡龄亲自定的规矩,要想去看小皇子,必先洗手,就算是她这个亲娘都不例外。
擦干手,张羡龄绕过屏风往里去。
摇篮边立着金淑,见女儿进来,她笑道:“来得正好,寿儿刚刚醒了。”
张羡龄凑近一看,寿儿当真醒了。小小的孩子,睁着小黑葡萄似的眼睛,很认真的望着张羡龄的脸,有点小严肃。
她望着孩子,忍不住笑起来,伸出手握住寿儿的小手。
伸出的食指立刻被小小的手握住,有些小力气。
瞧见她笑,寿儿也咧开嘴微笑,没牙,是个无耻之徒。
“这孩子挺喜欢笑呢。”金淑向张羡龄道,言语间颇有些自豪,“你朝他笑一笑,他一准儿给你回一个笑。”
张羡龄听了,故意拿起一个拨浪鼓,铃铛铃铛的摇,逗寿儿玩。
玩了一阵子,寿儿有些饿了,哼唧唧了几声,乳母忙过来,轻轻抱起小皇子喂奶。
张羡龄吩咐乳母慈母保母好生看顾小皇子,便提起裙摆往花厅去,也去用早膳。
膳房早就预备着,听说传膳,立刻动起来,将各色早点放进食盒,提溜进殿。
鸡丝清汤面,竹节卷小馒首,放了百合干的豆浆山药粥……琳琅满目,味道都偏清淡。
如今张羡龄算是在休产假期间,宫中无大事,一般不会惊动她,多是请王太后帮忙打点,因此用早膳的时间很充裕,可以伴着膳乐缓缓进食。
用完膳,梅香进来通传,说是沈尚宫来了。
想着沈琼莲倒也不是外人,张羡龄就没有重新换衣裳,也没戴狄髻,就这样家常打扮见了她。
沈琼莲这次来,是商量过年之事,今年皇子新诞,宫里过年必定要大办。为了方便,六尚局将各项章程大致拟定之后,集合成册,一次性来找中宫娘娘审阅。
张羡龄接过厚厚一叠宫笺,一项一项过目。
女官们都是办事办老了的,拟定的章程没有什么问题,张羡龄却有些忧心。到过年的时候,寿儿也不过三个月大,到时候内外命妇进宫朝拜、皇亲国戚济济一堂,肯定是要见寿儿的。
新生儿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在古代,为了以防万一,连洗三礼张羡龄都不让大半,只是让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两个嫡亲祖母、曾祖母过来看了看孩子。虽说寿儿如今身体不错,没什么毛病,但万一呢?
张羡龄初为人母,想得要格外多一些。
等晚间朱祐樘回来的时候,张羡龄将自己的担忧尽数说给他听。
“我想着,能不能过年的时候,我抱着寿儿露个面就好,毕竟月份还太小了,怕惊着他。”
朱祐樘很是赞同:“到时候坤宁宫和乾清宫也别放鞭炮,别吓着寿儿。”
到了腊月,张羡龄与朱祐樘从西苑搬回了宫里。
走得时候还是两个人,再回到坤宁宫时,就已经是三个人。
寿儿的房间早就安排好了,就在后殿东一间,名曰平安堂。
他与乳母慈母保母等人睡在东边,张羡龄和朱祐樘仍是宿在西边,同处一宫,照料起来也方便。
张羡龄闲着没事的时候,除了陪寿儿玩,就是给他搜罗新玩具。
这时候给孩子们的玩具不少,像是用小锤敲哐当响的太平鼓,彩塑的兔儿爷,七巧板,不倒翁之类的,但给婴儿玩的玩具却并不多。寿儿实在是太小了,玩不了。
金淑见她操心玩具的事,劝道:“寿哥儿还小,你弄个拨浪鼓哄一哄,他就很开心了。”
张羡龄却觉得不够,她记得后世有好多专为婴儿设置的玩具。那时候一个表姐生孩子,她去表姐家贺喜,好家伙,婴儿床边堆满了玩具。
在玩具这件事上,寿儿决不能落后。
寿儿如今还不会走路,多半时候都是睡在摇篮里,大人若是不抱他起来,他就只能盯着天花板看。
张羡龄见状,首先吩咐造办处的人做了一个可以支在摇篮上的旋转床铃。
为了刺激婴儿的视力快快发育,让他分辨颜色,旋转床铃上绑了六个不同颜色的小布娃娃,每一种颜色都是不同的小动物,黄色的布老虎,白色的布鸽子,绿色的鹦鹉……
彩色旋转床铃才支在摇篮上,寿儿就笑起来,小手小脚扑腾扑腾的,很高兴。
张羡龄又接着做了一个婴儿健身器,说是健身器,其实有点夸张,实际上就是一个小拱门似的支架上安了几个拉环,婴儿可以伸手去抓拉环玩。
朱祐樘见了这些稀奇古怪的玩具,笑着道:“你倒是总能弄出新鲜玩意。”
张羡龄笑了笑,她低头望着摇篮里手拉圆环,玩得不亦乐乎的寿儿,心想她这个做娘的一定会教他怎么才能玩得有分寸,玩得有意义,最好还能玩得利国利民。
她侧首看向朱祐樘:“还说我呢,是谁吩咐御用监造小木马、造给小孩子玩的小纺车、小茶具?”
朱祐樘摸了摸鼻子,道:“彼此彼此。”
自打寿儿生下来,朱祐樘便细心呵护、日日照料,是以他对于寿儿的感情,半点不比张羡龄的少。
他是第一次做父亲,恨不得将天下所有好的东西一股脑塞给寿儿。
虽然老话讲严父慈母,但寿儿如今年纪尚幼,等他大一点,自己再做严父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