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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2 / 2)

张羡龄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情不自禁笑起来:“是,我们的孩子,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做道场的台词出自《张皇后箓牒图卷》

第67章

中宫有喜, 普天同庆。

朱祐樘当即吩咐给坤宁宫众人赏银,又命李广拿对牌去内藏库,将大红喜字缎寻出来, 以待第二日分发给朝臣,让他们也沾沾喜气。至于主持完祈嗣科仪不久的张天师, 朱祐樘自然也不会忘了, 很慷慨的赏赐了雕花,天禄, 寿字玉带,金冠, 蟒衣, 银币等物。

李广将赏赐一一记下,退到帘外,将腰间对牌取下,一边交给何鼎, 一边叮嘱他, 要他领人去内藏库取东西。

看着何鼎去办事,他再度悄无声息的进殿,与梅香等人一起站在一旁听吩咐。

帝后两人正在说话, 万岁爷眉梢眼角都带着笑,这样的神情就连万岁爷登基之时, 李广都未曾见过, 也只有中宫娘娘才有如此本事领他展颜了。

朱祐樘拉着张羡龄的手,问:“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对了,等月份大了,你的衣裳都不好穿了,得命尚功局抓紧裁新衣裳。”

张羡龄顺势倚在他怀里:“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呢?不过说起来, 我倒真想向万岁爷求一个赏赐。”

“我答应。”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不管什么事。”朱祐樘笑望着她,“何况,你一向知分寸,绝不会让我为难的。”

张羡龄道:“听闻本朝有放归宫人祈福的旧例,我想着,是不是也可以放归宫人?”

这个念头她在心里存了很久,也暗中让沈琼莲将宫女的情况调查了一遍,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果然,朱祐樘眉毛都没动,便一口答应下来,即使张羡龄所求的放归宫人之制与以往略有不同。

成化十五年和二十三年都曾有过放归宫人之举,一次大约放出百来人,多半是老病孱弱者。

但张羡龄所设想的放归宫人,却是将偶尔为之改为常例。依她的想法,宫女年至二十四岁,便任凭其去留。

倘若愿意留下的,并不干涉。但若选择归家,便领一笔赏银出宫去。赏银多少依照宫龄计算,明宫采选进来的宫女,年纪一向小,十二三岁进宫便已经算年长了的,四五岁进宫的宫女也不少,像万娘娘进宫的时候,也只有五岁,是以放归之时,多半已经在宫中服侍了十年。

张羡龄便以此为界限,草拟了出宫银的数额。宫女在宫中不足十年,则领十两银子;十年至十五年的,则领二十两;在宫中服侍超过十五年,则赏银加到三十两。

如今天下还算太平,银两也值钱,民间数口之家,即使每日大鱼大肉,所费不过二三钱。宫女们的出宫银,足够她们两三年衣食无忧。

沈琼莲拿到中宫手写的单子,不由得感慨一声:“中宫娘娘实在是……”

她一时之间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能为宫人想到如此地步,也就只有这一位娘娘了。

依照这个标准,宫中可以放归的宫人差不多占了一半以上,足有千人之多。不过沈琼莲自然不会选择告老还乡的,如今她已是尚宫,乃是皇后之下后宫中第一人,正是一展抱负之时,瞧见坤宁宫的这道手书感慨虽感慨,但也没有多大的动容。

过了几日中宫娘娘传召沈琼莲,宣完懿旨之后,沈琼莲整个人都愣了一愣。

“除了放归宫人,我还想开会亲之制。每年春日,上巳节时,宫女可在钦安殿后坤宁门会见亲人。”

沈琼莲一时百感交集,自从入了宫,她便再也未曾见过家人,还以为得等到她年老体弱,告老还乡之时方能与家人再见,不料竟然如今便可相见。

她定一定神,问:“此乃善举,只是,不知周老娘娘是否同意。”

张羡龄笑道:“皇祖母一向心善,怎么会不同意。”

才怪,其实周太皇太后同意的很勉强。若是不是看在张羡龄有孕的份上,她怕是不肯松口的。

沈琼莲点点头:“臣明白了,这事传出去,所有宫人都会欣喜万分。”

“所以,你们要加紧准备了,等明年上巳节,便是第一次会亲。倒时候在顺贞门前支一些幕帐,以做会亲之所,但具体的章程,你们还要好好想一想。”张羡龄叮嘱道。

时间的确紧张,统计名单,计算出宫银,讨论会亲章程……整个春节,沈琼莲与整个六尚局都忙得脚不沾地,全力筹备宫人放归与宫人会亲之事。

***

宫女梁薇在宫中已经过了三十个春秋,她是十岁进宫的,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她原本是在杨老娘娘宫里当差的,宪庙老爷驾崩之后,杨老娘娘移居嗜凤宫,因地方小,便没带梁薇去。

梁薇便和其他被落下的宫女内侍一起,整日守着空荡荡的储秀宫,洒扫庭除,抹窗抹椅,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石阶上看云。

宫阙圈住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天上几处极薄的云,飘来荡去,左右徘徊,梁薇能坐着看上半日。

看云的时候,她偶尔会想到旧事,儿时茅屋旁盛开的不知名小白花,赶集时摇拨浪鼓的货郎,从拱桥上经过一队送嫁的人,大红花轿上坐着新娘子……那些点点滴滴的小事,最终幻化成进宫时娘亲落下的一滴泪,久远的像是传奇里的故事。

她是宫人里极其普通的一个,没有纪老娘娘动人的美貌,也没有邵老娘娘月夜题红叶诗的才情,有的只是手上愈来愈厚的老茧,和脸上的皱纹。那些宫闱里惊心动魄的事,与梁薇并没有什么关联,她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秋月落下,迎来秋风,一年年打发无聊的辰光。

看云的时候,梁薇偶尔会想起两句唐诗,她原本不识字,因天资不出众,也没资格去听内侍讲课,但偏这两句诗听人念过一回,便记得很牢固: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再过几年,她也会变成白头宫女,只可惜没有宪庙老爷的闲事可说。

这一天梁薇干完活,照旧坐在殿前石阶上看云,忽然有一个熟识的宫女跑过来,一脸兴奋:“梁薇,咱们能出宫了!”

梁薇不信,虽然也有宫人告老还乡的例子,但要不就是像佐圣夫人那般熬出头的宫女,要么就是六尚掌印女官,寻常宫女哪里能随意归乡的?

“我骗你做什么?中宫娘娘签的令,就贴在布告栏上,你一看便知。”

梁薇将信将疑去走向布告栏,只见布告栏前围了一大圈人,当众的女官正在一遍一遍念着中宫娘娘的懿旨。

“皇嗣既孕,为行祈福,积累善举,今内廷宫人,凡年满二十四岁者,不论位号名秩,皆可出宫,任凭自由……”

梁薇听着懿旨,忽然落下泪来。

她竟然可以出宫?真的可以出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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