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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 / 2)

张羡龄解释道:“天气热,又太过操劳,母后得静养着,所以才给我的。”

朱祐樘点点头:“若有为难之事,你同我讲。”

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纵使是清晨的日光,也把人晒得焦灼。黄褐色麻布孝衣更是不透气,远远瞧见乾清宫的琉璃瓦时,张羡龄额头上已经有了细汗。

朝廷命官与命妇哭灵是分开来的,朱祐樘往乾清宫前门月台去,张羡龄则绕到靠近坤宁宫的这一侧。

月台上搭着宫殿式起脊的灵棚,素绸扎成的白花密密麻麻开在灵棚上。

早早的就有女官引领一众命妇自东西丹墀上按阶排班,清一色的缟素。

司乐奏乐,女官唱引,一众命妇齐齐跪下,放声大哭。

张羡龄跪在最前面,手捧奠酒杯,浇在灵前。

供桌上置着大行皇帝的全身画像,她望着栩栩如生的画像,心里想,倘若真有黄泉碧落,这时候大行皇帝应该与万娘娘相逢了吧。

哭灵之后,宫女内侍铺设桌椅,光禄寺奉上茶饭。张羡龄遥遥望着一众命妇,陷入沉思。

她倒忘了,这些朝廷命妇,理论上也是受她管辖。皇后不能结交朝廷命官,但皇后能管着命妇。搞好夫人外交,也是一条途径。

只是有一个问题,这么多朝廷命妇,她完全认不清呀。

回到清宁宫后殿,张羡龄问周姑姑:“那些命妇,你可都认得?”

周姑姑回道:“奴婢惭愧,虽是认得一些,但认不全。”

“那我若想知道,该找何人?”

“尚仪局统领礼仪之事,其中司宾女官掌朝见、宴会、赏赐之事,像今日命妇哭灵,就是由司宾女官引导内外命妇站班的。”

张羡龄吩咐道:“那就请司宾女官过来。”

出去叫人传话这事,一向是梅香在做。听见吩咐,梅香答应一声,去六尚局叫人去了。

出殿时,看门宫女争着为她打起门帘,还有两个小宫女自觉跟在她后头,打扇捧水,这是梅香的徒弟。对于小宫女而言,侍奉主子的活多半轮不到她们,因此对梅香这等大宫女十分殷勤,无事的时候,替她捶腿揉肩,侍奉的十分周到。

梅香拿手遮在眉上,挑着红墙下的阴凉处走。路上遇见的宫人,都弓着腰向她道万福。

从清宁宫后门出去,一路向北,沿着东六宫的红墙夹道一路往前,过了奉先殿往左拐,从苍震门底下过,便是六尚局。一共百来间排房,自南向北的一长条,径直绵延到乾清宫东五所去。

洪武年间设六尚局时,六尚掌印女官在宫中的地位,曾经一度逼平太监。诚孝张太皇太后在时,甚至吩咐女官将刀刃压在太监王振的脖子上。可是这些年过去,六尚局的职责渐渐移到了宦官身上,如今宫中诸事,多依仗太监治下的二十四衙门,六尚局却日益式微。

梅香走进尚仪局,两个女官正埋头办公。

“我乃清宁宫宫女梅香,奉张娘娘之命来此,敢问尚仪可在。”那两个女官闻言,忙迎上来,一个斟茶,一个往后去叫尚仪。

茶刚刚沏好,谢尚仪便出来了,她乃正五品的女官,身穿葡萄紫团领袍,头上乌纱帽因国丧之故,换成了素白色。梅香见了,起身屈了屈膝,笑着向谢尚仪道了一个万福。

谢尚仪受了礼,问她来意。梅香将缘故一一说明,谢尚仪听了,心中一动。

昨个儿崔尚食从清宁宫回来后,一脸捡到钱的兴奋。想来今日娘娘传召,应该是件好事。

她思量片刻,道:“我手下有一个女官,叫沈琼莲,天顺三年入宫,女秀才出身,极聪慧。虽说现在是司籍,但她从前也做过司宾,但凡内外命妇,没有她不知道的。”

梅香点点头:“就她好了。”

“还请娘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叫她去。”

谢尚仪转到里间,寻见沈琼莲,同她说了这事。

沈琼莲正在翻典籍,她进宫二十余年,虽青春不在,却担得起“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一句诗。闻言,沈琼莲笑道:“倒是稀客,从前坤宁宫娘娘和仁寿宫娘娘,都不大待见咱们六尚局。”

“正是因为如此。”谢尚仪压低了声音道,“到了清宁宫,你机警些,务必要让娘娘对我们尚仪局留个好印象。”

沈琼莲点点头,道:“你放心,我明白的。”

照着镜子,两人整了整衣冠,跟在梅香身后,径直往清宁宫去。

第18章

一路疾行,到清宁宫时,几人都出了汗。

梅香领着两位女官往西配殿去,一进殿,冰盆的凉气迎面而来,室内摆设着一方铜镜,锃亮锃亮,可照见人影。

小宫女们捧来铜盆,手搭着冰毛巾,端来花茶和漱盂。直到几人都拾掇得清清爽爽,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确认没有不妥之处,梅香方领着谢尚仪和沈琼莲往后殿去。

梅香先让两位女官在帘外稍后,自己进去回禀。

看门的小宫女朝着东边指了指,梅香会意,这是说娘娘在东暖阁。

东暖阁里,铺着好大一块高丽贡纸,五铢钱一般厚,色白如玉,将空地占了个满满当当。

梅香见状,拿不准怎么落脚,索性站在纱帘底下回禀:“娘娘,尚仪局的女官到了。”

张羡龄正捻着高丽纸的一角测试它容不容易撕烂,闻声抬眸,道:“叫她们进来。”

谢尚仪和沈琼莲过来拜见,也是一样站在帘下。

“免礼。大热的天,难为你们过来。”张羡龄指着地上的纸张道:“要麻烦沈女官一件事,将朝廷内外命妇的姓名、品级以及其亲眷官职默下来,誊写在这纸上。”

沈琼莲进宫这么些年,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她愣了一愣,立刻答应道:“臣遵命。”

她先将有关命妇的种种写在普通宣纸上,而后换了大毛笔,将其分别写在几张又宽又长的高丽纸上。

张羡龄凑在一边看,沈女官的字迹一望就是馆阁体,横平竖直,工工整整,跟后世印刷出来的楷体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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