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有慧根,”我赞叹:“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那等我长大再说吧。”桃桃下定决心。
这一天夜里,珍珠做了噩梦。
最初把她接回我家的时候,我以为她会常常做噩梦。毕竟是被丢在没人的房子里将近一天一夜的新生儿。
可是她从来没有做过噩梦,我想我应该是想多了,新生儿也许真的没有什么记忆。
这一天珍珠却做了噩梦。
有些小朋友做噩梦,就在梦里大哭。珍珠不是,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后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不敢出声地啜泣。我被她的动作惊醒,酒店没有小夜灯,我只能就着一丝月光拼命想看看她的脸。
等我看清的时候,我差点掉眼泪。
她皱成一团、被眼泪濡湿的脸孔,写满了恐惧。
她没有哭喊,没有挣扎,也有出任何声音。桃桃还是睡得沉沉的。
我轻轻地摸她的脸,一碰到她的皮肤,她就猛地抽搐了一下。
我怕把她摇醒会刺激到她的神经,就轻轻地唱歌。
唱的是她最小最小的时候,我还什么儿歌都不会唱,只会KTV里那些歌的年代,她最爱听的一首歌:Almostlover。
我轻轻地慢慢地唱完了整首,她才平静下来。面孔平静了,身子还是蜷缩着。我拍着她,轻轻唱着,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终于完全平静,翻过身来平躺成大字型。躺了一会儿,却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我一会儿,终于认出我。然后撇起嘴,嗷一嗓子大哭起来。
我也跟着一起哭了,虽然我一头雾水。
她哭得伤心极了,软软地趴在我肩头,好像全部力气都没了。
终于把桃桃吵起来,他揉着眼睛问:“妹妹怎么了?”
“没事,”我说,“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珍珠你怎么了?”凌晨两点,桃桃爬过来擦珍珠的眼泪。
珍珠在我的脖子窝里轻轻地叫:“妈妈。”
珍珠已经会说话,也懂事了。
我不太再说“我不是你妈妈”这句话,只是说:“你叫我程程好不好?”
珍珠一般都叫我程程。她没有太搞清楚原因,反正平时都是开开心心的。
“珍珠乖。”我把她放下来,像婴儿时代一样抱着她。她用软乎乎的小手抹着眼泪,鼻子堵了,张着小嘴巴呼吸。
“你是不是我妈妈?”她在一片黑暗中问我。只有一丝冰凉的月光,可是珍珠的泪眼亮得惊人。这一双光华璀璨的眼睛,两年前一眼万年,此刻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她问我,你是不是我妈妈。
“我也是你的妈妈。”
我就像下定了毕生的决心。
“妈妈。”她把脑袋埋进我怀里。
“妈妈,我爱你。”珍珠说。
我抱着她不敢哭出声,只有控制不住的哆嗦。她就像婴儿时代一样,被我抱着睡着。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桃桃都慌了。
“阿姨,我喊我爸过来行吗?”
桃桃陪珍珠酣然入梦,我去海边溜达。陪着我的人不是桃桃他爸,是桃桃他妈。
大姐真是心善至极,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又大又软的手掌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给她讲我和珍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猜之前她老公也没有跟她说过太多。
我告诉她:“我不敢自称是珍珠的妈妈。总觉得,一旦这样认了,珍珠就不在我身边了。我就把福气用光了。”
“谁把珍珠带走,老娘就去拆了他的蛋。婊子养的,不看看老娘是谁。”
这是这一夜,杨姐说的唯一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