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在我怀中的时候,总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我。她若是稍微一皱脸,我就认真询问她,是不是饿了,是不是要换尿布了。她的眼神清澈极了,我很快就能读出她真正的需要。可这些虽然不麻烦,麻烦的是,她时时刻刻都要我抱着。
如果放下来,她就开始哭。
我倒是并不介意抱着她,因为抱着她的感受相当美妙。可抱着她第三个小时,我虽然已经学会了抱着她冲奶、抱着她上厕所,可我的手臂已经酸痛难忍。而且我必须要洗澡,我已经闻到了我的身上传来了夏天的馊味。
当我已经疲惫不堪的时候,珍珠在我怀里睡着了。
太好了,这是老天爷让我去洗澡,我无声地自言自语。
我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放下炸弹”,我把她放在床上,可她的小身体一接触到冰冷的床单,立刻转醒,然后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我狠着心肠没有抱她,而是蹲下来,诚心诚意地望着她的眼睛说:“我没办法整天抱着你,很抱歉。”
可是躺在床上的她,拒绝用眼神和我沟通。
她哭得声嘶力竭,我看到她小小的脖子青筋暴起。
我叹了口气,把她抱起来。
一抱起来,她就停止了哭泣。再过了两分钟,她又睡着了。
我打电话给我大学时候最好的舍友,她的女儿两岁多,显然是一个万事皆通的妈妈。
我还以为当了妈妈的女人都会变成无脑圣母,凡是听到关于宝宝的事一定满眼小星星。可我的密友一听到我“领养”了丈夫和外面的女人留下来的孩子,第一时间就尖声骂了起来。
“程雪你是不是傻逼?!”
“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话?!”我非常惊讶。
“圆圆不在家,跟她姥姥出去玩去了,你别打岔,你是不是傻逼?”
“我虽然是一时冲动,但是我也不会后悔!”我说。
“你知不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难?!况且你还想离婚,你还想一个人带孩子?!”
“这有什么问题?你不也是一个人带孩子?!”
“问题不在于一个人带还是两个人带,问题是,我自己亲生的孩子我还每天十次想扔出去呢。你这孩子是王晓跟别人生的,你,你是不是傻逼?!”
我无语。
我试图向她解释清楚,自己对自己的孩子难免想扔出去,可对别人的孩子肯定就得客气一点。
“你等着,我现在过去。圆圆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给我等着。”
我正唯唯诺诺准备挂电话,她又骂起来:“珍珠?!这什么烂名字,你想让她以后被小朋友笑死?!”
你结了婚,就会和结了婚的朋友们走得更近。
你成为了妈妈,就会和同样是妈妈的朋友走得更近。
这样的生活规律无可厚非,可我在我大学最好的舍友气急败坏闯进我家的那一瞬间强烈地体会到了友谊的奇妙。就好像过去三四年中寥寥几次无聊的聚会中的尴尬气氛一秒钟烟消云散,我们又成为了一起聊漫画的密友。
“嘘,还睡着呢,”我说,“睡了两个小时了,要不要叫醒啊?”
“叫什么醒,”她压低声音瞪我:“这么小,想睡多久睡多久。睡觉养脑子,以后就聪明。”
“折腾死你!”她补充。
“这奶粉不行,”她雷厉风行地翻看过桌子上的奶粉之后说,“我给你一个微信号,以后找她买奶粉。按需喂养,饿了就喂,饱了就停。你要记下来每次吃多少,别浪费,吃奶要记,睡觉要记,拉臭要记。”
“哦。”我唯唯诺诺地记在心里。
她又翻着我丈夫带来的大包,翻了半天,衣服也不行,被子也不行。
“疫苗本呢?”她抛出了一个我闻所未闻的问题。
“疫苗本是啥玩意?”
“肯定在她亲妈家,你回头去找找。问好了社区卫生所,什么时候打疫苗,什么时候体检,别忘了。出生证也没有,把孩子的名字起好了上医院去办去。”
“这...好。”我理解不上去,只能按字面意思大体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