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他口中的“大英雄”燕戈行已被天瀑剑逼得步步败退,直朝着擂台西北角退去。
“燕兄弟小心啊!”
于满江心下焦急,他身上功夫虽然不好,却也是个练家子,自能看出燕戈行方才为师父疗伤凭白浪费了内力,如今对付神兵在手的师兄已是勉强支撑。
擂台上,常牧风因有忘忧散提气,一时间身上、手上的力量源源不绝,天瀑剑法似比栖霞峰中时强盛百倍。
眼见天瀑剑在眼前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燕戈行一时找不到进击的空隙,只得曲臂格挡,心中叫苦不迭。
“燕兄弟,接枪!”
此时只听于满江大叫一声,也不管燕戈行会不会使长枪,只顾将不知何时拧成一根的铁枪投掷到了擂台上去。
燕戈行飞腿逼退师兄,闪身接枪时,台下的于满江已被众人围城一团,七手八脚地打了起来。
“不懂江湖规矩,找打!”
“比武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情,怎容你这般胡来!没看魏大人都躲远了吗?”
“你若想比,上台去跟他打便是……”
“打死这个没规矩的。”
众人七嘴八舌骂着,转瞬间又赐了于满江一对黑眼圈。
等众人打消了气,再次转身看向擂台时,燕戈行已接长枪在手,横在眼前恶狠狠地看着师兄道:“师兄,师父已经命丧你手,莫要再糊涂下去了!”
常牧风杀红了眼,心中恶魔早已脱缰,哪里容他分辨,天瀑剑使出一招“苍龙摆尾”,回身一劈直朝铁枪砍来。燕戈行双臂平举,举枪相迎,只听噌的一声,天瀑剑居然把铁制枪柄硬生生砍成了两截,眨眼间,天瀑剑已直奔其额头砍来。削铁如泥的天瀑剑若是砍在人头上,定会将他连肉带骨头活劈成两截。
置此千钧一发之际,却听一声暴喝从二人侧面传来——把女儿还我!
澜沧盟主段玉桥的狂澜刀自侧上方挥砍而下,常牧风听到耳旁风响,连忙抽身躲避,燕戈行才躲过一劫。
狂澜刀一劈未中,又向着常牧风胸口平切而来,常牧风极力后仰,身体几乎已与地面平行,待狂澜刀贴着鼻尖掠过后,反手将天瀑剑向后一插,整个人以插入擂台中的天瀑剑为支撑,反旋飞起,使出天瀑剑中的“飞流击石”一招。旋刺而出的剑花,正如云外飞流而下的瀑布击在礁石之上,一时间剑花四溅,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后,段玉桥手中那口精钢打造的狂澜刀已经断成数节。半空中旋砍了几圈后,常牧风突然出脚,咚的一声踹在段玉桥胸口,好在段玉桥练的是硬派功夫,体魄雄健如铁,那一脚虽并未踢出内伤,整个人却也踉踉跄跄几步,才勉强站定下来。
段玉桥没曾想到常牧风的功夫如此了得,竟握着手中剩余的两段残铁发起愣来。
此时,燕戈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连忙后退几步,躲在远处运气调息。
“哼,原来是段盟主到了,段姑娘的安危您老人家不必担心,这世上若有人敢动她一根毫毛,常牧风必将其碎尸万段。”
说到此,常牧风顿了一下:“今日我和师弟比武,就是要分出个胜负,哪个赢了,哪个便做段盟主的乘龙快婿如何?”
直到此时,被惊呆了的段玉桥才回过神来,只见他将手中的残铁向着常牧风猛地一掷,大骂道:“妄想!我段家的女儿就算是出家做尼姑,也不会嫁给你这种欺师灭祖的独眼混账!”
常牧风躲过飞来的刀片,原本笑意盈盈的眼中重新露出的凶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段盟主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喽?”
“呸”,段玉桥啐了一口:“不同意又当如何?”
“哼哼”,常牧风低头冷笑,猛又抬起头来,目眦欲裂地瞪着段玉桥道:“那你便死吧!”
“吧”那个字方一出口,常牧风已猛将天瀑剑掷到地上,深深没入了擂台之中,上前一步冷蔑道:“段盟主没了狂澜刀,牧风是晚辈,自然不能沾长辈的便宜。”
“谁是你的长辈!?”
段玉桥大吼一声,双臂向前一送,猛然发力,胳膊上的肌肉鼓胀而起,竟哧的一声把自己的衣衫撑得粉碎:“倒要让你领教领教澜沧盟段家的撼山八拳!”
话音未落,段玉桥双腿微微弓,马步稳扎,两拳并出,使出一招“擂动山基”,直朝常牧风胸口打来。常牧风背手一闪,口中念着“一”,拳风自他胸口斜掠而过,击向背后,噼里啪啦折断了几根木桩。
段玉桥一招未曾使老,又收拳丹田,左腿外跨一步,双拳猛然顿地,另一招“地动山摇”已经使出。段玉桥两只砂锅大的拳头铁锤一般打在地上,震起一根长长的木板,木板另一头直向常牧风下巴打来,若是击中定让其满地找牙。常牧风却不慌不忙,微笑间脚步轻移,躲开了势若千钧的木板,已经背手笑道:“二。”
眼见常牧风接连躲过了两招,段玉桥又羞又恼,低吼一声提纵飞举,手脚并用,啪啪啪踢踹而至,常牧风把左手背在身后,只出一臂,瞧准了时机,拍向段玉桥的脚面。段玉桥每踢一脚,都正中常牧风掌心,而他的掌心中似乎有一种绵软而强大的力量,一拍一挡间,竟然卸去了段玉桥八分脚力。
“哼哼,段前辈这招山崩地裂对付澜沧江上那些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还倒好使些,用来对付常某嘛,的确是前辈高看了自己。”常牧风起脚斜踢,逼得段玉桥连忙后跃,冷笑一声道:“三。”
听到撼山拳法的招式从常牧风口中说出来,段玉桥已惊出一声冷汗,心想,素闻十三楼四处收集天下武学典籍,看来,段家的撼山八拳不知何时也已落入他们手中。据说天录楼楼牧李杜是个怪才,无论多么复杂的书文图画,他只需看一眼,便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也许,他早就偷偷潜入过澜沧盟的藏书阁。也罢,现在还纠结这些未免晚了。
段玉桥短叹一声,双足向后猛蹬,整个人朝常牧风飞扑而来,扑到他面前,双拳一左一右,使出了“开门见山”一招,猛打向常牧风左右两处肩膀。此时,常牧风若向左躲心口便会中一记右拳,若向右躲,便会中一记左拳。然而,常牧风却纹丝不动,只站在原地,硬生生受了段玉桥两拳。只见他被拳风震得后退两步,抬头看时,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轻声念道:“四。”
段玉桥只觉刚才两拳像是打在了石头上,两只手上的骨节无一处不疼,垂在身侧的双臂也微微发起抖来。
段玉桥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接连使出了“千峰百嶂”、“不识泰山”、“拄笏西山”、“愚公移山”四招,可惜,都被常牧风轻松化解,口中幽幽念出“五、六、七、八”四个字。
被常牧风一掌打在胸口,震到远处的段玉桥嘴角滴下血来,粘稠的鲜血一滴滴砸落到擂台上,四散开来。段玉桥只觉胸口奇痛无比,他勉强站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常牧风。
只见常牧风还在笑,他微微岣嵝着脊背,翻白眼看着段玉桥,轻声道:“段盟主这下知道我跟师弟哪个厉害了罢?”
段玉桥哪里容他分说,看到又一滴血从自己嘴角滴落后,右手拇指中指快速相拈,对着血滴猛弹而出,血滴瞬间变成了一枚钢珠,朝着常牧风眉心打来。这一招“擒雨指”本不是澜沧盟段家的武学,是多年前自己带领船队,行船到石佛峡附近,拜一位高人所赐。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船队靠岸往小船上分装货物之时,偷喝了旗船里的好酒,还因酒醉,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烧掉了那艘十几丈长的旗船。
令人惊讶的是,澜沧盟三十八名水手,居然擒他不住。那怪人倒也讲理,知道自己烧了大船,欠了段家人情,竟从随身携带的一本秘籍上随便撕下几页纸,包上一只酒杯,丢到了段玉桥手中。那几页纸上记载的正是“擒雨指法”。随后,那人又随便撕了几张纸,从身前的酒桌上胡乱抓了一把油腻的切熟肉,包进纸里大笑着逃走了。那几张泛黄的宣纸中,只记载着指法中“擒雨指”一招,却足以让段玉桥受益终身。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所学的这指法,原本跟魏九渊偷学的“翻云手”同出少林一门。
常牧风在段府参加比武招亲时曾见过段玉桥的指法,如今见他又使了出来,心想,段玉桥这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看清了血滴袭来的方向,常牧风稍一侧身闪避开来,顺势斜向前跨出一步,冷笑道:“前辈八拳已经打完,轮到常某了。”
说话间,常牧风拳掌交替使出,见他拳风太盛,段玉桥只得避其锋芒,一边格挡,一边向后退去,不屑片刻,已被常牧风逼到了擂台角落。此时,却听近前台下的一尘方丈对着台上喊道:“段盟主刚才使的指法可是我少林的擒雨指?”
段玉桥正被常牧风逼得紧,哪有闲暇回他的话。见段玉桥无暇他顾,一尘摇了摇头,口中默念着“花不枯”三个字,重新默然地坐进了裁断席的椅子里。说出他那个徒弟花不枯,倒真真是让他头疼的,当年,他拜入少林门下,却偷学各派功夫。一尘方丈为了收其心性,曾要帮他剃度,而他,却一心只当个带发修行的头陀。被一尘方丈逼急了,居然连师父也打,而且,一尘居然还不是他对手。
不仅如此,他还弃一尘给自己取的法号不用,自取法名——花不枯。一尘问他为何,他拈花而笑,答曰:贫僧夙愿有三,愿怀中酒坛不干、愿人间情人不散、愿山野百花不枯。故而,自称花不枯。
后来,成日宿醉的花不枯被少林铜人乱棍打下山去,下山之前却还溜进藏经阁偷了好多经书绝学。而且花不枯方一下山就干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居然凭借一身杂学,打败江湖各大门派,成为了武林盟主。后又弃盟主之位不顾,带着至尊令消失人间。
一尘哪里知道,花不枯做过的比天还打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两件。
多年来,身为方丈,为追回那些遗失的经书,一尘派人四处打听花不枯的消息,却终究无果。
也罢,缘分到了,他自会出现了。
一尘方丈沉吟一句,坐定下来,抬头望向台上大动干戈的二人,他心里清楚,眼前的段玉桥绝非常牧风的对手。倒是刚才那个使了几招暹罗拳法的少年,看起来似有几分胜算。也不知,他跟从暹罗国学到暹罗拳的花不枯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