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上,赵海棠握着听云留下的那张纸条,久久不能释怀。
“借琴一用。”
区区四字,仿佛写尽了几十年来的恩怨纠葛。
“还是不能释怀,不敢见我啊!”
她轻声自语着,抬头看向站在船尾翘首以待的沈雪吟,她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站在栖霞峰顶看向山外的自己。那一日,听云本信誓旦旦去与叶无欢诀别,回来时,身受重伤的他却食言把她赶下了栖霞峰。
四象海中,已有三三两两的大小船只离开,船上载着的自然是擂台之上灰头土脸败下阵来,无颜再呆在四象岛上的输家。那些船只仿佛也跟吃了败仗的主人一样,瘪帆斜舷零零星星地离开了四象海,缓缓驶入了四通八达的洛河之中。
待到日落十分,四象海中的客船虽走掉了十之二三整个湖面上还显得满满当当,那些原本没在城内找到客栈住在船中的人,也都纷纷下船,去城内找住处了。沈雪吟因担心燕戈行回来找不到她们,只得跟姑姑一起依旧住在船上。
待到日落时分,却有七八条四象岛顾家的船开了过来,几十名家丁各自跳到停靠在岸边的客船上,用手中的缰绳把所有客船都拴到了一起。
“岛主有令,今夜风大,船上勿要留人,免得被江风掀进湖里喂了王八!”
家丁门一边拴船,一边大喊大叫着。
“你家岛主就是个喂不饱的大王八,不让我们住在自己船上,还不是想着赶我们去住店,掏光我们口袋里的银子?”
一个拎着酒坛从船舱里摇摇晃晃走出来的红面大汉大叫着,那些家丁倒也不气,笑着打趣道:“我家岛主是不是王八我们不知,阁下若是被风刮入湖中,湖里的王八吃了你的肉要醉上十万八千年倒是一眼便看出来啦。”
“莫不是想省下几两房钱,再添两坛黄汤吧?哈哈哈哈。”
“看他那一脸红彤彤的样子,倒像是只泡在酒里腌透了的酒枣。”
“哪里是酒枣,分明就是一团酒糟嘛,哈哈。”
笑骂间,又有些想省房钱住在船里的人被赶了出来,口中骂骂咧咧地上了岸。
沈雪吟不便生事,只好带着姑姑裹在人群中暂时上岸,躲在远处,见那些家丁拴好船只乘船走了,才重新回到船上。她和姑姑二人担心被那些家丁们发现后又要来赶,便没有生火,只吃了些烙饼鱼干充饥,直等到下半夜,却还不见燕戈行的影子,也只好双双钻进船舱里面睡下。
沈雪吟向来睡得浅,迷迷蒙蒙中,听到船舱外有人大喊“失火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等冲到船舱外看时,才发现停靠在渡口边的百十艘船只居然着起火来了。火点并非一处,而是多处起火,借着江风正快速向着这边漫卷。噼里啪啦的火声中,桅杆船帆纷纷倒在船上,又引燃了相邻的船只。湖面上虽然也有跟沈雪吟她们一样偷回船上的人,但人数实在太少,想要救火无异于螳臂当车。此时,早已有人跑到四象城城门口求救,可是守门的却爱理不搭,被人们骂得狠了,才悻悻地开了城门,放那人进去。
沈雪吟深知若是不小心走水失火,绝然不会有那么多起火点,联想起白天顾家家丁们的做法,心里早已有数。眼下却也无法去找顾冷杉理论,只得重新冲进船舱内摇醒了姑姑,两个人收拾了几件行礼,跑上了岸去。
拉着姑姑跳到栈桥上的沈雪吟回首看时,见大火已经成势,就算是顾冷杉真心派人救火也无力回天了,便再不顾乌篷船,拖着哭咧咧的姑姑向着四象城内行去。二人找了一家客栈开了一间房,交代店家若是一个戴着斗笠,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来找便告诉他她们住在哪里,才双双上楼进屋。
那客栈是沈雪吟留意找的,从二楼开窗向东看去,恰好能看见那挂满整整半条青石巷的油纸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