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王九千岁从司徒府起驾回宫那天,司徒府上下老小一百单三人在府前长跪不起,哭声震天却也无法拦住心意已决的慕容端。
他执意出了司徒府,在一位戴着青紫色斗篷,黑绸蒙面的老者的护卫下,分骑两匹大宛烈马,疾行赶回了滇王王府之中。滇王慕容端没有卫队,身边常年只带着那个蒙面老者算是唯一一名侍卫。那名老侍卫的功夫高与不高,朝堂之上江湖之中都无传闻,据说,但凡见他出手的人,全都死了。也无人听过那人声音,平日里,他只背手默默地站在慕容端身后,如鹰似电的双眼,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就在同一天,那个每年开春都会挑着针头线脑,摇着手中的拨浪鼓翻几座山头到温泉镇来卖货的杨货郎如期出现在了镇子上。
据说,他本是温泉镇人,后来全家搬到了白阳城中,开了一间卖杂货的铺面,如今,倒也没忘记温泉镇的乡亲父老,每年都会如约而至,为镇民们带来最紧缺的货物。十几年来,他一直遵守着与老族长的约定,从未把温泉镇的位置透露给过别人。
而今次,杨货郎不但带来了紧俏的货品,还带来了湖外的两个消息。
一个是,今年端午佳节四象岛要举行武林大会,获胜者不但可以得到号令武林的至尊令,还能得到太子殿下的亲自封赏;二个是,红莲教的人烧了大燕国上百家粮店,如今朱阳城内已经米比肉贵,新谷尚未种下,已有人开始拿种子换钱了。这样下去,来年新旧必不能相继,恐会引起大的灾荒。
他带来的消息让沈雪吟又惊又喜。
喜的是太子慕容拓居然敢亲临鱼龙混杂的四象岛。虽然如今她因缘巧合找到了赵破虏,可就算他能同意重画图纸,造出了火炮,也未必真能攻破玄阳城。这些年十三楼连年绞杀,红莲教在大燕国内的势力也已大不如从前了,眼下,几大护法长老相继遇害,平常负责联络各部的江寒又不知去向,想要笼络起一队可以攻城的人马来又谈何容易。想来,倒不如混进四象岛中,远远朝着慕容拓打出一记眠月掌。
惊的是居然有人嫁祸红莲教,烧了司徒家上百家粮店,莫说红莲教绝不会动司徒策一根毫毛。就算真与他又血海深仇,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烧粮店,连累大燕百姓的事儿来。不用细想,便是十三楼所为。她想不通的是,行事毒辣却一向谨慎的十三楼,为何突然间这么明目张胆起来。
“叶姑娘,你看这只木簪好不好看?”
燕戈行不关心什么至尊令,也无暇理会朱阳城里的人有没有吃种子,只顾从货担里挑出一只木簪举到沈雪吟眼前,沈雪吟的玛瑙簪上次被他踩断了,几天来正愁着去哪里找只新的还她。
那一日,燕戈行晚上吃撑了睡不着,想着再去温泉打一遍拳消化消化才睡,远远却听见温泉内有撩水的声响,他本以为是山猪狗熊夜里来此喝水,便蹑手蹑脚地摸上前去,盘算着一拳打死,第二天加菜。结果,还未走到近处,看清山猪的模样,只听磕巴一声,脚下什么东西碎了。他俯身低头看时,却听那边传来了叶姑娘的声音——什么人!?
燕戈行还没反应过来,那根系着铁镖的长鞭就已抽将过来,燕戈行下意识一抓一提,竟从泉水中提出一个赤条条的女人来,亏的是在夜里,泉边雾气也重,要不然,一丝不挂的沈雪吟定被他尽收眼底。
不小心踩断了沈雪吟玛瑙簪的燕戈行脸上多了一条鞭印,膝下挨了几脚。待身上吃疼,龇牙咧嘴定睛看时,对面的姑娘已经披了红裙,只露出一副雪白的肩膀在外。雾气迷蒙中,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竟久久没能错开。
沈雪吟瞥了一眼燕戈行手中那根只要一文钱的木簪,嘴角微微一扬,竟毫不嫌弃地接了过去。然后,拿着姑姑交代要买的针线,肩并肩向着远处的木楼走去。
“慕容拓要去参加武林大会了!”沈雪吟用指头缠着线圈,刻意提醒着燕戈行,
“慕容拓是谁?”
“大燕国当今太子啊。”沈雪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旁这个孤陋寡闻的家伙,居然连当今太子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哦。”
燕戈行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仿佛那个名字跟自己没有半块熏鱼的关系。沈雪吟心下一急,紧走几步,走到他身前,一下子扳正了他的肩膀:“你不会不知道魏九渊跟慕容拓的关系吧?”
听到魏九渊三个字,后知后觉的燕戈行眼里才放起光来:“什么关系?”
“主仆”,沈雪吟放了手,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燕戈行的双眼:“十三楼本是魏九渊奉太子之命着建的。”
“那你是说这次比武大会十三楼的人也会去?”这次换成燕戈行紧紧抓住了沈雪吟的双肩。沈雪吟斜盯着燕戈行的手,见对方好歹识趣地把手拿开了,才点了点头。主子既然要去四象岛,又是去参观鱼龙混杂高手出没的武林大会,十三楼的人怎么可能不潜伏左右护其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