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澜沧盟总部的段非烟已被父亲锁在房里整整二十又七天了,看管她的水手也由以前的两个变成了六个,此情此景,任凭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万不能从滴水不漏的段府逃出去。
“燕戈行你在哪呢,为什么不来救我!”
段非烟拖着下巴坐在被用木板钉死的窗边,透过木板缝隙里的一个小洞看向外面。朱阳城的冬天来的晚,春天却来得早,雪都未曾下过一场,窗外那棵比她年龄还要长一些的红梅树就已经结满了苞蕾。
二十七天的时间里燕戈行没有来救她,二十七天的时间里大护法江寒也没有前来温泉镇跟圣使沈雪吟汇合。这期间,沈雪吟曾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趁大家睡熟后悄悄离开过镇子。可当她走到双山相拱的湖口处后,才发现湖口那边竟零星分部着十几座小岛,她踩着咯吱作响的冰面来来回回走了好多次,每次却都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湖口。
现在想来,那竟是一个天然的迷魂阵。
若不是对那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是万万找不到出路的。
想必,乱世之中,世外桃源般的温泉镇之所以能独善其身,也全赖这特殊的地形。与她一样,燕戈行也曾因为担心师兄的安全偷跑过,结果却显而易见——雾气缥缈的温泉里,燕戈行狠命地击打着看似柔弱,却蕴藏着巨大能量的泉水。水中出拳的速度虽明显比刚开始时快了不少,但还远未达到葛大叔的要求。
“怎么可能呢,水下出拳永远也不可能跟在岸上一样快的。”
燕戈行打出一掌,激起了巨大的水花,愤愤地看向了山下。山下的湖面上,温泉镇全镇老幼齐动员,正在准备过“花明节”。
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七,据说正是三百年前温泉镇逃避战乱的先祖找到此地的日子,取“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意。
张灯结彩的湖面上立起了三丈三的巨大祭桌,台子上摆满了猪牛羊头、坚果、山珍一应物什。此刻,葛大叔正在几位村民的帮助下,把一车好酒用雪橇从开凿在湖边的山窖里拖出来。花明节一过,冻了尺余厚的冰面就要化了,温泉镇上的渔民们也要开始下湖进河捕猎了。如今,藏了整整一年的好酒也到了最香最醇的时候。平常,要想喝到葛老汉家的好酒,乡亲们必是要拿银钱或者猎物来换,今天好不容易免费,自当敞开了肚皮大吃大喝。
葛老汉心灵手巧,不但会用山里的野果酿好酒,还会织网锻打,温泉镇上每家每户使用的渔网兽叉大都出自他手。兄妹俩凭此谋生,过得甚至滋润。不过,那葛姑姑的音捕之术燕戈行倒是没见过。自从上次她用琴音迷幻了十三楼的心智,救他们来温泉镇后,她一次琴也没当着燕戈行的面弹过,就算偶尔驾着雪橇去湖外山上捕猎,也因为担心燕戈行会跑去找十三楼送死,从不让他跟着。
据说,她师从曾经以“空城计”退敌的诸葛亮的后人,想来此言非虚,当年若不是诸葛孔明的琴声中有蹊跷,又怎么可能骗得了老奸巨猾的司马懿。
燕戈行曾想:既然她所弹奏的渡情赋连魏九渊那样的高手都能困住,琴技自不是燕戈行这样的晚辈所能企及的。所以,虽然曾在栖霞峰上跟师父学过琴法,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自己也懂音律的事,以免尴尬难堪。
祭桌上油汪汪的牛羊肉极大地勾起了燕戈行的兴致,他提气猛从水下跃出,寒风中哆哆嗦嗦地跑到温泉隐蔽处,换上了早前放在那里的干爽衣物,朝山下跑去时,远远便看见了一袭红衣的沈雪吟。彼时,沈雪吟正站在一艘被冻在湖里的小渔船的船头上,向着远处的湖口眺望。江风吹过,青丝红裳共舞,远远看去,冰面的倒映之中,真真是船上冰下两个仙子。
自青石栈道上拾阶而下的燕戈行一时间竟看呆了,一不留神脚上滑了一下,踉踉跄跄地扑到了正抱着古琴从木楼里走出来的葛姑姑身上。
“咦,前辈这是又要去湖外捕猎?今天镇上的人不都过花明节吗?”
葛姑姑瞅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子一眼,将布袋里的古琴丢进燕戈行怀中,冷冷命道:“今天不打猎,花明节是温泉镇上最盛大的节日,一会乡邻们唱起歌跳起舞来怎可无音律伴奏。”
“去,拿到那边去!”
燕戈行一听晚上有好玩的歌舞,心下大喜,抱着琴,按照葛姑姑的指引,向着祭桌一旁的冰面走去。冰面之上,已有七八个乐手在准备了,有的抱着琵琶,有的腰里别着竹笛,有的正在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面前的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