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初三,忘川谷内才刚开始蒙上一层薄霜,谷外已是一片冰天雪地,就连平日里向东奔流的洛水,也突然间失了生机,河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
三个月内,燕戈行多次和师兄乔装出谷,寻找赵破虏的下落,却无任何收获。
要说那苏婳姑娘的易容之术倒是极好的,有一次,她甚至把燕戈行和师兄扮成了一对情侣,竟然无人发现师兄是男扮女装。他依然记得当日苏婳为常牧风描眉时的情形,纤纤玉指捏着眉笔,在他额梢轻轻掠过,嘴角微弯的她看向常牧风的眼神,竟像是一位新郎看着盖头下的俏娘子。那一日,常牧风本想让燕戈行扮女人来着,只可惜,燕戈行皮肤比他黑,眼神也相对浑浊,无奈之下,才只得听从苏婳的安排。
“好美的小娘子啊。”
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师兄,燕戈行忍不住奚落打趣,却惹恼了苏婳,竟在燕戈行的嘴角添了一枚蚕豆大小的黑痣,黑痣上还粘了两根长毛,奇丑无比。这下,常牧风心里才觉平衡,袖了箫剑跟师弟一同去了。
三月之内,常牧风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苏婳的身份,无奈却又无从查起,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暗处留心罢了。那两个无端消失了的丫鬟去哪了?自己和师弟都没告诉过她名字,她又为何知道自己姓常,师弟姓燕?这忘川谷虽然景色优美,气候温润宜人,但周围的瘴气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克服的了的?她虽口口声声说师父是被十三楼害了,姓甚名谁却只字未提。一个个疑问,盘桓在常牧风的脑子里,让他不得不时时处处多加小心。好在,几个月来,倒也没发现苏婳有何不轨。
“赵前辈是死是活也没个消息,这可如何是好?”
岩壁上的吊楼里,燕戈行抚摸了一下那只笨重的琴匣,望着远处白茫茫一片的霜雪,双手拢在口边哈着气埋怨:“师父也不知道去哪了,赵破虏的画像也不曾留下一张。”
席地而坐在木露台上的常牧风收了气,多日来他一直运气修炼,不但身上的伤全都好了,内力也比以前强了不少。那几日,身体大好的他又练起了青阳剑法的天瀑式,用怪僧的方式运气驭剑,威力竟比先前盛了数倍。
此时,段非烟已经端着一筐热气腾腾的煮红薯从悬空吊楼里朝着这边走来。
“唉,又是红薯啊。”
燕戈行忍不住叹气,这山里亦有野兔山鸡,无奈,苏婳姑娘却吓唬他们说这里的活物常年呼吸瘴气毒雾,肉是有毒的,所以只能吃从外面集市上买来的东西。到底有毒没毒,吞进肚子里才知道嘛。
燕戈行从段非烟手中接过红薯,啃了一口,噗噗噗吐了出来,不是烧鸡味的红薯他不爱吃。
常牧风倒不嫌弃,从段非烟手中接过了竹筐,连声埋怨燕戈行:“段姑娘好不容易做的,你怎么这样糟蹋?”
说话间,已经轻轻剥开一块红薯,咬了一口。
“他呀,恐怕我把自己煮了端到他面前,都嫌肉是臭的。”段非烟撅着嘴,脸上写满了怨愤,气鼓鼓的样子倒更显可爱。一向处事冷静的常牧风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每次面对段非烟时,就会变得像个没头没脑的孩子。如今,见段非烟失落,居然接了句:“我不嫌。”
话一出口,才觉失了体统,连忙低下头来。
“我还不给呢!”
段非烟冷冷的应了一句,语气一如洛水之上半尺厚的寒冰,狠狠地剜了笑而不语的燕戈行一眼,转身朝着吊楼走去了。
“后悔了吧师兄?”
“后悔什么?”
“那天你没上台比武啊。”
“……”
常牧风无言以对,他摇了摇头,心想,师弟之所以还能这般潇洒顽劣,把情字当作笑谈,是他还没遇到那个人吧?如今,权且让他图一时口快好了,夏虫怎可语冰,井蛙亦不可语海。
终有一日,他也会遇到那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