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便不由得有些热,她这人的眼窝一贯来浅,丁点大的事都能叫她热泪盈眶的,于是忙眨了眨眼,笑着撒娇道:“嗯,我晓得啦。嬷嬷回去替我同阿姐道谢,等我哪日得空了,便做些阿姐爱吃的糖糕送国公府去。”
佟嬷嬷瞧着小娘子红红的眼眶,自是笑着应下了。
日子一日日挪,转眼便到了六月二十三。
为了这一日,姜黎连自个儿的生辰宴都没什么心思过。
本想简单吃碗长寿面应付一下的,谁料杨蕙娘与如娘根本不依,说姑娘家一辈子就只得一次十六岁的生辰,不能敷衍。
于是六月初六那日,酒肆歇业,杨蕙娘、如娘、秀娘子还有府里的一众丫鬟仆妇,忙上忙下地给她整了个热热闹闹的生辰宴。
姜黎今日穿的这套衣裳,便是月初生辰宴那日卫媗送来的生辰礼,用的是宫中御赐的云锦。
上身是烟紫色如意缎绣五彩缂丝衫,下配月白曳地百褶凤尾裙,聘聘婷婷的,立在曦光里,似花丛里正欲盛开的一蓬鸢尾花。
都说人靠衣裳,佛靠金装。
这衣裳一穿上,屋子里的人俱都看楞了一瞬,连杨蕙娘都道:“我们阿黎今日瞧着,同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女们都没甚差别了。”
如娘也在一边儿点头道:“阿黎,好看。”
杨蕙娘觑她一眼,笑道:“你就不好看?”
如娘被杨蕙娘打趣得脸颊一烫,她今日也穿了套极好看的衣裳,用的料子虽不及云锦那般稀罕,可也是顶顶好的料子。
可她都多大岁数啦,哪能同阿黎这样的小娘子比?
如娘温和一笑,拿蒲扇轻拍了下杨蕙娘的肩,清澈的眉眼似月夜下的一眼湖泊。
“蕙娘,你莫,莫要,打趣我。”
几人笑闹了好一会,等到巳时一过,便听得何宁在门外恭敬道:“夫人,时候差不多了。”
宫宴自午时便要开始摆设,百官及其家眷须得在午时之前入宫去。
姜黎与如娘、素从刚忙出寝屋,刚走到垂花门,便见霍珏从一边长廊信步而来。
他今日穿了件靛紫色圆领绣祥云纹的吉服,如此艳丽的紫将他身上清冷的气质生生压下了几分,瞧着竟然有些艳丽。
要搁往常,姜黎定要夸他几句的。
可此时如娘和桃朱都在,她到底脸皮薄,自是不好意思夸的,敛眉抚了抚裙摆,偷瞧了霍珏一眼后,便乖乖地往大门去,踩着马凳入马车。
哪知道人才刚在软凳坐下,身后便伸来一只手,在如娘同桃朱上着马车而无暇顾及他们之时,悄悄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捏。
姜黎嗔了他一眼,回握住他的手,唇角不自觉地就勾了起来。
车辕辚辚,小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到了承天门。
此时的承天门外停满了香车宝马,其中一辆红顶马车与一辆刻着“卍”字纹的马车格外惹人注目。
这两辆马车到了承天门便径直穿承天门而过,看得姜黎很是惊讶。
“那两辆马车坐的都是什么人呀?竟然能直接开入承天门。”
霍珏望向承天门,眸光微凝,道:“那是宫中内侍与大相国寺高僧乘坐的马车。”
话落,他微偏头,望向重重宫门后的那座金銮殿。
六月二十三。
先祖大人的灵牌应当“显灵”了。
红顶马车里,高进宝觑着赵保英含笑的眉眼,低声道:“督公,大悲楼外,那小沙弥同圆玄大师说的话,奴才听见了。”
高进宝自小习武,耳力目力都要比旁人强上几分。
今晨见那小沙弥一脸惊慌地从大悲楼跑出来,他便特意多留了几个心眼,那小沙弥说的话一字不落落入了他耳里。
赵保英睁开眼,温声细语地问:“说了什么?”
“他说大悲楼的一面灵牌泣血了!”高进宝虎目微微一瞪,“好些正在大悲楼祭拜的人听到怪响后,纷纷打听是出了何事,也不知晓究竟是哪块灵牌泣了血!”
“泣血?”
赵保英摩挲着拂尘那光滑的木柄,想到的是上元夜先帝功德碑泣血之事。
那时皇陵守墓人传来消息时,成泰帝在寝宫里点了足足二十多盏佛灯,彻夜不敢眠。今日又出了这灵牌泣血之事,怕是连寿诞都没心思过了。
赵保英沉吟片刻后,便缓缓道:“先将此消息压下,待得陛下寿诞一过,再让人将消息递进来。”
高进宝忙低头应是。
那厢姜黎一行人刚穿过承天门,便碰见了不想碰见的人。
正所谓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
承天门的内门广场里熙熙攘攘挤满了那么多人,偏生就叫他们遇见了镇平侯府的人。
此时那侯府大小姐徐书瑶正站在何嬷嬷身侧,恶狠狠地盯着姜黎与霍珏,而在她身后两米处,还站着薛真和随云。
素从是习武之人,武功虽不及云朱高强,可她擅长使暗器,六感比云朱敏锐了不是一星半点,是以这次被霍珏安排一同进宫。
却说素从瞥见一脸不善的徐书瑶后,拳心微握,正要上前一步。谁料身子刚动,姜黎身侧的霍珏便已经动了,大步一跨便稳稳立于姜黎身前,挡住徐书瑶的目光。
霍珏冷淡地望了徐书瑶一眼,下一瞬便收回目光,似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