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挡在他眼角的毛巾拨开,陆封州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抬起,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温热的指腹沿着天眼尾那抹下垂的弧线,动作轻而缓慢地摩挲而过。
明维没有动,却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容林那双天真漂亮的杏眼来。
“下垂眼不好看。”他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维维觉得不好看吗?”陆封州语气波澜不惊地问。
与陆封州在会所中初遇的场景,几个月后的今天仍像是历历在目。明维在他手中点了点头,又自己在心中补上一句,陆封州也觉得不好看。
看见他点头的动作,陆封州的双手从他脸边放了下来。
明维也没有放在心上,将毛巾从头顶拿下来,转身想要铺在沙发扶手上。弯腰的那个瞬间,却听见陆封州在自己身后开口:“可是我很喜欢。”
他愣在沙发扶手边,反复确认过不是自己的幻想,陆封州的声音是真的响起过,才回过头去茫然地问:“你觉得好看?”
陆封州没有再接话,走到卧室的落地窗边,眸光掠向窗外晴朗无云的夜空。
明维铺好毛巾直起腰来,也不由自主地朝落地窗走近一步,微微仰起头往窗外看去。入眼皆是光芒流动闪烁的璀璨繁星,他不自觉地看得有些出神,身旁人的说话声将他拉了回来:“今晚天气不错。”
明维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他这句话。
“星星好看吗?”陆封州轻笑着看向他问。
“好看。”明维回答。
仿佛对他的答案早有预料般,陆封州带着唇角淡淡的笑意垂下头来吻他。对方刻意压低声音的话语,断断续续从两人轻贴的唇齿间泄出,“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维维可以直接来问我。”如同情人絮语那般,他轻缓却有力吐出字句来,“我比温嘉盛知道得更清楚。”
明维的嘴唇抵着他的嘴唇没有动,闭上的眼皮却猛地颤了颤。让他老实本分的人是陆封州,让他直接来问的人也是陆封州。
他在陆封州那些不断落下的亲吻与低语里,逐渐变得有些心乱如麻。
陆封州却在这时候放开了他,“维维觉得星星好看,”他用再平淡不过的口吻,说最让人动容的话,“我觉得维维的眼睛比星星更好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封州的眼睛始终在看他。
对方看他那双的漆黑眼眸,比窗外广阔深远的夜空还要深。
深得能叫明维直直坠入进去。
第85章 梦境
许久以后,明维终于将自己从他的目光里抽离而出,盯着他缓缓开口问:“当年明家被绑架的那个孩子,真的是明晨星吗?”
没有料到他会这样问,陆封州面上神色微顿,但还是给出回答道:“是。”
明维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转头望向落地窗倒映出来的自己那张脸。在十岁以前,他其实也是与陆封州素不相识的关系。陆封州那样的家世背景与身份地位,他又怎么会有认识对方的机会。
按照温嘉盛的话来说,在那场绑架案发生以前,明晨星与陆封州也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明家的刻意安排,才让他们未来十几年的命运得以相交。
虽然让他无可否认的是,明晨星与陆封州认识的这些年,都是属于明晨星自己的,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同样无可否认的是,明家也从他这里偷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记忆中他被救出去以后,也曾经昏昏沉沉病过一阵子。陆封州在工厂里给他的那根红绳,大概也是那时候被明家拿走的。
明晨星额头上的伤疤不似作伪,他回答自己时的理直气壮,也不像是在撒谎。或许偏偏就有这样的巧合,那两天里明晨星的确摔伤了额头,也因为发烧选择性地丢掉了一些记忆。
明家始终防着他拿分走明家的财产权与继承权,可当那些人拿走属于他的东西时,却丝毫不见半点廉耻之心。
被明家偷走的东西,他如今再去拿回来,也不算是很过分吧。
明维低头去看自己的睡衣领口,原本要扣上的那两粒扣子,到现在还是向外敞开的。双手摸上睡衣上的扣子,他没有再将前两粒扣上,反而慢慢解开了剩下的几粒扣子。
“今晚要做吗?哥哥。”明维抬起头来问。
陆封州闻言,一双眼眸轻轻眯了起来,“在哪里做?”
“哥哥说了算。”明维下垂的眼尾染上了轻微的笑意。
“那就在这里。”陆封州朝他靠近过来,眼中掠过淡淡的兴致。
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明维伸出手去解陆封州身前的睡衣扣子。没有来得及解完,陆封州就将他按在落地窗前,低下头来吻住了他。
这天晚上的后半夜里,明维又梦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炎热黏腻的夏天。树上的蝉鸣聒噪而压抑,绑匪将他丢进高温闭塞的工厂车间里。离开前还在低声朝同伙商量:“明家的宝贝独子,虽然不及陆家有钱,但是也能捞上一笔不小的数目。”
紧紧捆了一路的粗麻绳,已经将他的手腕磨出明显的刺痛感来。目睹视野尽头那扇门,在自己面前关紧落锁,明维费力扭动着从满是灰尘的地上坐起来。屁股下方滚烫的地面温度,烤得他有些心惊肉跳与坐立难安。
由起皮泛红到逐渐干裂的嘴唇皮,额头上不断流淌下来的细小汗珠,背后早已汗湿的衣服布料,无不昭示着他此时此刻的缺水程度。
脏兮兮的毛巾堵在嘴里异常难受,他发出几声低低的干呕声,将毛巾从嘴巴里吐了出来。身后却凭空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有人?”
明维这个时候才发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被困在车间里。十六七岁的陆封州,脸上蒙着厚厚的布条坐在角落里,脸上还泛有轻微不正常的红晕。
他懵懵懂懂地记了起来,绑匪话中提到的明家与陆家。
“有。”明维小声给出回应。
他的声线带着年幼孩子独有的稚嫩,却因为长时间缺少水的摄入,已经不及往常那样清脆响亮。
说完这个字以后,他就眼尖地在陆封州脚边看到了水。
即便装水的不锈钢盆,看上去比明家装狗粮的饭盆还要脏,但明维还是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他愣愣地注意到,陆封州的双腿被绑得很紧,两只手却是能够活动自如的。
他开始频繁回过头去,偷偷朝陆封州坐的地方看。最后一次回头时,明维还是没能忍住,舔了舔自己开始从裂口中渗血的嘴唇皮,小心翼翼地开口朝对方央求。
“哥哥。”他这样称呼十几岁的陆封州,过度紧张的语气里透出几分可怜的意味,“帮帮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