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过来拖蒋弥。
蒋弥无奈的被她拖起来,好了好了,我自己走。
蒋弥走到大厅,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苏蝶,不由的凝滞住脚步。
苏蝶勉强的挂着笑摆摆手,蒋少爷,你好。
旁边站着几个喜笑颜开的厨房老嬷,还在窃窃私语着。
哎呦,瞧这俏模样。
来找少爷的啊,是好事将近啊。
蒋弥默了默,还是准备先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于是他走过去,坐在苏蝶对面。
他平静发问:怎么了。
苏蝶已经紧张到肚子生疼。
蒋少爷,这是大事,还请让无关的人出去一趟。
蒋弥看苏蝶凝重的面色不似作伪,思考了一下还是让家里的下人都出去了。
现在大厅里面就剩下蒋弥和苏蝶两个人。
苏蝶咬紧牙关道:蒋少爷,程绽害死了你爹,让你爹从山路上冲了下去,还准备害死你。
蒋弥原本无所谓的神色消失不见。
他听见自己问道。
你说什么?
苏蝶眼里忍不住含上泪来,抽噎道:我,刚才回华乐门听见的,真的蒋少爷,你相信我
蒋弥心脏一阵紧缩,原本愈合的伤口此时却突然泛着疼。
他双目失去焦距,过了好半响才道:是吗
苏蝶现在慌的要死,要不,你跑吧!
然后她就看见蒋弥极轻的笑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告诉我,你不怕死吗?
蒋弥心里总告诉自己,不能偏听偏信,不能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苏蝶含泪看着他,因为你是个好人,我怕死,我当然怕死,但我已经买好了下午的船票,我等会就走了。
蒋弥听到这里,才像清醒过来。
哪的船票,几点的。
苏蝶不明白蒋弥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说了,乌湾港口,三点三点二十。
蒋弥抬手看了看腕表,你认识路吗。
苏蝶点头,认识
蒋弥迅速找出蒋家的车钥匙来,还有五十多分钟发船,我送你走。
如果她说的话是真的,蒋弥又联想起前几天不过出门一个小时,程绽就过来了,那么现在蒋家的一举一动绝对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苏蝶狐狸眼里蓄着泪,不明所以的跟在蒋弥身后,你要送我走吗?
蒋弥将车从车库开出来,不顾蒋家众下人的询问,对着站在旁边的苏蝶道:上车。
苏蝶赶忙拉门上车。
蒋弥被苏蝶一路指着开车到了乌湾港口,去的路上,天上乌云翻滚,泛着浓重的黑,隐隐有要下雨的倾向。
等到地方的时候,大船已经停泊在港口台子边上了。
离发船还有十几分钟,已经陆续有人检票上船了。
蒋弥把苏蝶送到台子边,就没再过去了。
走吧。
苏蝶挎着小包,怔愣在原地,你不走吗?
不走。
蒋弥静静道。
苏蝶咬紧下唇,你不要命了吗。
蒋弥看她一眼,这世上总有比命重要的东西。
苏蝶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往前迈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要不你走吧,我把船票给你,你是留洋回来的大少爷,有大好前途!我,我不过是个臭婊子而已!你活着比我活着好。
苏蝶看蒋弥朝自己一笑,那笑里奇异的带着些许暖意。
然后他说,走吧。
后来,苏蝶才知道那笑是告别,是最后的告别。
她一抹眼泪,咬咬牙,从包里摸出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递给蒋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蒋弥目送苏蝶走远,接着掀开了手绢的一角。
那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蒋弥没想到雨会下的这么快。
冬城的天霎时昏沉了下来,云端处雷声嗡鸣,远处海面上被雨滴砸的波纹荡漾,吹来的风都带着咸腥味,泛着寒凉。
蒋弥上身就穿了一件白衬衫,现在还有点冷。
瓢泼大雨砸了下来,地上水花四溅,脏水横流,把蒋弥的裤子上面都溅到了星星点点的污迹。
港台的人纷纷四散离开,寻地方避雨去了。
但好在蒋弥的车箱里面有一柄黑色大伞。
蒋弥把伞撑开,静静的伫立在无人的港台上面。
直到远处开来了几辆黑色老福特车过来。
蒋弥意味不明的轻轻笑了笑,果然如此吗?
程绽从车上快步下来,连伞都没带,蒋弥看着程绽在雨中焦灼的环顾四周,直到蒋弥和程绽两两对视。
程绽以为自己了解蒋弥。
可如今隔着雨幕他却丝毫看不出蒋弥在想什么。
程绽面上不再是如往常一样游刃有余的笑,这次他笑的有些勉强。
蒋少爷,回去吧,现在天凉。
蒋弥拿着把大伞,身上倒没有淋什么雨,反观程绽,雨水打湿了他的袍子,模糊了他的眼镜,额发垂在瘦削的脸颊旁,看着极是狼狈。
蒋弥有点想笑,却完全笑不出来。
不管他信不信,真相已经在自己眼前昭然若揭了。
他听见自己静静的问。
程绽,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没有难以置信,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
只是极平静极寻常的问了一句,仿佛他只是在问程绽热不热一样。
程绽站稳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告诉自己,他只需要再骗蒋弥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谎言似乎早已变成嵌在程绽骨血之中的毒瘤,抹不掉,剔不除。
程绽现在无法再说出真话来了,他心口处仿佛被荆棘缠绕收束般生疼起来。
程绽颤抖着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指尖,仔细地擦干净镜框,以便让他更真切看清蒋弥:蒋少爷,虽然不清楚你知道了些什么,但那一切我都可以解释,那都不是真的。
蒋弥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竟然会那么相信这种人。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蒋弥又开口问道,我爸是不是出事了。
程绽像被人抽去了脊梁,差点软了腿跌倒在地,旁边的司机赶忙搀扶住他。